这么多年,他没有进公司,但纪叔要他完成的东西他一样不落,虽然他不喜欢,打算留给纪明川,但在关键时候护住公司的本领他一样没少练,大学时看似吊儿郎当的四年,他却瞒着家里辅修金融,拿了双学位。所以,他相信他哥会处理好集团的事情,但他无法确定,如果孙姨也出事了,他哥还会活得像个正常人。纪总利益场的博弈,不见刀影不见血,但却能轻易搅动风云,利益相关者拼死保全自己,旁观者跃跃欲试分一杯羹,而阴险小人者,则开始露出它贪恋可憎的真实面目。集合集团发展这么多年,已经不只是地产行业这么简单,涉及的行业千奇百怪,所以只要一出事,各种问题也将纷至沓来。集团股份纪忠国和贺舟山各握着25,贺舟山去世后,那一份转入了肖凤岚的名下,后来又转入了贺肖名下。三个孩子,一人名下各占有5,所以相当于百分之65的股份都在纪贺两家手上。虽然集合地产的股票暴跌,但剩下的那35,现在却在被一位神秘买家高价收购。集团里四个所谓老董事,在纪言郗到来之前就已经各怀心思等在会议室里。纪言郗出现的那一刻,几人调整了坐姿,没有起身,但是都齐声喊:“小纪。”小纪?纪言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纪言郗微眯布满血丝的眼睛,脚步不停,直直地走到主位,在四道皱着眉的目光中,利落地拉开椅子,落座。他没有应声也没有看他们,反手接过小刘递过来的平板,接着看了起来,任诡异地静默在会议室里蔓延。许久,明面上还握着15股份的王凯信清了清喉咙,“小纪。”得不到回应,其余三人或是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跟着清起了喉咙。“纪总的事,我们听说了,深感遗憾。”“但是……这个,现在集团无人坐镇全乱了套,外面也众说纷纭。”“是啊,这个……”纪言郗抬起眼眸,看向四人,缓缓开口:“小纪?是个新鲜称呼。至于您口中的乱套了,是你们乱了还是公司乱了?”几人明显没有想到纪言郗会这么说,各自咽着口水,眸里异光各闪。纪言郗:“王董事,您于今早8点十五分,在新闻爆出之前,高于市价1抛售公司7的股份,现持有股份0。”“李董事,八点20分,高于市价2抛售公司5的股份,现持有股份,2。”“赵董事,九点45分,高于市价1抛售股份5,现持有股份2。”被点到名的三人皆是震惊无比,面面相觑着呆若木鸡。为什么这件事这么快就被知晓?那位神秘买家不是说保证暂时不会泄露吗?为什么李董事的股份会高于市价的2?为什么刘勒的股份还在手里?为什么李董和赵董手上都还留着股份?!还有纪言郗是怎么知道这么快的?还剩下的一个刘勒,静静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掀桌,捏着手里的水杯,不发一语。“急着把我叫到公司,是怎么?通知我公司要改名换姓了?”纪言郗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在闲谈,但压迫感却丝毫不低于纪忠国。几人看着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纪言郗,心里打着转,不可置信地同时又涌出些慌乱。“没记错的话,即使那位“神秘买家”收购了所有的零散股份,也只能收到35吧?”“还是说,你们听信了什么谣言,比如贺家也在抛售股份?”除刘勒外,手里握着”零散股份”便几辈子衣食无忧的三人面色如菜。“王董,您老已经与集合没有联系了,这里也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小刘,送客。”“是。”小刘顿了顿,看了眼对面的四人,接着口里喊出了那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却也陌生的称呼:“纪总。”王董:“纪言郗你!”纪言郗:“王董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小刘:“王先生,请。”王董怒目盯着纪言郗:“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我就等着看集合集团是如何在你手上败掉的!”纪言郗莫名觉得这话戳中了他的笑点,但没心情,笑不出来,“是吗?那不如我给王先生一个惊喜?先公布一下新的股份组成?小刘。”小刘直起身,重新回到纪言郗身边,站定。纪言郗在他开口之前说:“长话短说。”小刘捏了捏手里的平板,点了点头,“纪总,47,贺少,30,纪小少爷5,李董,2,赵董,2,刘董,7,剩余股市。”话落,对面的人包括一直沉声的刘勒都惊疑地望向纪言郗,但纪言郗只淡淡地抿了口水,什么也没说。王董最先跳起来,指着纪言郗,“你你!你!”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一人暴跳如雷的声音,像一只马戏团里的猴子,绘声绘色地表演着不忠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无奈与愤怒。小刘重复着赶客的话:“王先生,请。”王董失尽了脸面,骂骂咧咧离开了公司。剩下三人,都不言语,纪言郗翻看了下手机后,就靠在了椅子里,并且闭上了眼睛。在小刘通知他收购之前,已经在有一股势力在收购了,股市跌停之前,股市里的已经全数被收走,也恰是这一点,小刘才能及时发现问题。在接触到几个董事之前,他们已经被打探过,但估计是对方开出的价格低得太过于离谱,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股市得跌停,多个公司的回踩,让他们不安,所以后续收购他们手里的股份时,才容易很多。公司目前看起来确实乱,但有一部分乱是小刘刻意让人放出去的,所以,除了解决这几个董事的问题,其他的都在稳步解决中。许久后,有人打破这场沉默。李董:“小纪总,纪总的事,深感抱歉,我也老了,突然意识到,该回家陪陪家人了,剩下的股份,我也就不握着了。”赵董:“哎,我也老了,就和老李做个伴了。”从知道股份的新组成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该玩完了,眼前的小子,不是那颗好拿捏的柿子,不如痛快放手,以后集合集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其实他们并未把纪言郗放在眼里,反倒是忌惮于贺肖。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手里的股份拿走,就可见他们错得离谱。“二位陪伴集合这么多年,也幸苦了。”纪言郗说着话头一转:“小刘,送客。”李董:“……”赵董:“……”卖股份的人陆续离开,只剩下一个刘勒,他此刻抬起头,脸上是慈祥的笑,“言郗,长大了。”纪言郗搓了搓拇指,还未开口,又接着听他说。“比你爸干脆果断,以前也是低估你了。”“谢谢刘叔夸奖。”刘勒:“我进公司进得晚,和你爸苦力拼搏的时间比他们要少很多,但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找刘叔。”纪言郗看了眼手机,闻言舔了舔唇,“好的,先谢过刘叔。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刘叔叔先请回吧。”刘勒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手心,站直起身,“那行,以后集合就看你的了。”纪言郗舔了舔后牙槽,心里很烦今天这一系列的客套话,索性回了个“嗯。”刘勒走后,纪言郗靠在椅子里再次闭上眼。小刘站在一旁,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欲言又止,好在纪言郗很快又睁开了眼,站了起来。“我爸的东西不用收拾,原位放着。之前的办公室帮我挪到那一间,秘书般去隔壁一间。”“是的,纪总。”纪言郗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着小刘,“以前怎么叫我,现在私底下就怎么叫。”小刘微楞片刻,点了点头,“好的,纪z……纪少。”……“这是北城那边的资料,这是东郊的资料,这是几个急于解除合作关系的公司的资料,还有……”小刘正说着,被纪言郗打断,“其他的我都看过了,把这些回踩的资料留下就好。”小刘惊讶一瞬,但很快掩去,把纪言郗要的东西放下后,就带着其余的一大摞文件出去关了门。纪言郗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了那些文件上。他一份份翻完,最后打消了心里的某些想法。都是一些明哲保身的人罢了,并没有撬动集合的能力。所以到底是凑巧,还是人为?谁最先泄露的消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集合的人,纪言郗把b市排得上名号的公司都过了一遍,最后没找到任何一家这么做的理由。b市有头有脸的集团,或多或少都和集合利益相连,集合毁了,他们也得少块肉。所以是谁?纪言郗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传了小刘。“找一份最近势头比较猛的新兴企业的资料,以及外来的子公司,还有把行程发我。”“好的,纪少。”下午有个会,纪言郗赶在中午去了一趟医院。纪明川醒来后哭过一场就不再理人,即使是叶尘也不理。纪言郗做不到像贺肖那么无所谓地对待叶尘,但也不可能拿叶尘出气。“你回去吧。”纪言郗对叶尘说。叶尘眼里写满了抗拒,他把目光从纪明川身上一到纪言郗身上,视线对上纪言郗时,惊觉温润二字突然就和纪言郗反向而驰了。仅一夜之间,那个随和地与他们说说笑笑的纪言郗,似乎随着那场事故,永久地留在了那个让人浓稠窒息的黑夜。叶尘最后还是离开了医院,自责与无措同样充满了这个半大小子的内心,而那两只捏紧的拳头,是他内心恐惧的泄露。偏离冷静纪言郗去问了纪妈妈的情况,并没有得到任何乐观的消息,强行冷静下去的心踏入医院的时候又开始毫无节奏地狂跳。纪爸爸去世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是,把脑子封锁,不去面对不去想,就好像只要不去想,那他爸就还好好地活着。贺肖把椅子搬到病床前,把纪言郗按在椅子里,起身拿过小刘带进来的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