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孙浩然问过,但孙浩然却说,他们以前感情确实很好,只是他并不了解他们两作为情侣的感情是如何的,因为刚知道他就出了车祸。至于他为什么会出车祸怎么出的车祸,大家一致没细说,他原本也没怀疑,直到他爸黑着脸来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在他爸眼里莫名探得了一点愧疚,他心里生出了点好奇,但再问,答案却也依旧没变。他心里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点子些问题,而且很可能和他爸有关。他爸似乎是真的在极力反对他和贺肖在一起这件事,三个月只来过三次医院,每次都黑着脸,眼神复杂,而看他这位男朋友的眼神则更复杂。此外还每次都会给他甩一堆公司的文件,那架势仿佛他不是个卧病在床的临时小残人儿似的。他每次都看得头晕脑胀,好在他发现自己只是把人忘光光了,除人外其余的东西并没有忘掉,他对以前看过的那些个文件还有自己那小公司签过的合同也都还记得。这感觉就像是把记忆中画面里的人硬生生扣掉,只留下了景。他听纪明川说家里爸妈时不时就会吵架,还嘟囔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纪言郗问他原因,纪明川却像是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一般,直接闭口逃离现场。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这小男友,他也借口不谈,一个劲的敲键盘。这位小男友每天都在敲,除了照顾他之外就只有敲键盘,为了不影响他休息,还买了静音键盘。他在病房里添了张床,活生生把病房过成了自己家那般,就差添些锅碗瓢盆再起个灶了。他由此推测,他这小男友也是个有钱人家的货,而且还是个专情恋爱脑。每天伺候他伺候得十分周到,吃喝拉撒一条龙,虽然纪言郗他自己有时候是真觉得尴尬,但贺肖那脸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任何有关嫌弃的意思,而且还会因为他制止而生上老半天的气。而且这气还不是闷着生那种,他会杵在原地,仿佛纪言郗是个绝世大渣男,干了什么滔天罪事,让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诸如此类的话能把纪言郗从最开始的愧疚说到最后脸红成熟透的大虾。一开始是有陪护的,但贺肖不管干什么都不让陪护插手,陪护成了背景板,最后感到不好意思就自动辞退了。在纪言郗恢复记忆以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有哪点值得贺肖这么喜欢,这么心甘情愿。贺肖这个人,从他明明在读研却能轻松从学校离开,导师还时不时打电话乐呵呵的关心他身体来看,怎么看都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那东西往小了说叫牛逼,往大了说叫真他妈牛逼。他一度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趁着他年纪小pua了他。但这人又不像是个被他pua过的,因为他管起自己来那是个说一不二,他说不许玩手机自己就不能玩,说要他睡觉自己就得睡觉,就连自己小弟需不需要收拾他都给做了主。于是纪言郗只能抬手遮着眼,满脸潮红死躺在床上,任由身下那人脑瓜上下耸动,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从那简单的一句“你要不先回去学校吧,学业要紧。”就发展到了他“需要”贺肖给他疏解的地步……但经此一次后,纪言郗就长了记性,也逐渐摸明白贺肖这人的性子,他对自己的控制欲占有欲都极其的强。他扣给贺肖占有欲强这帽子,得从一个叫黎文清的人来探望他说起。那天,自从那个叫黎文清的好友走进那扇门开始,贺肖的脸就比那烧了八百年的锅底都还要黑,且很明显不喜欢他和那人交谈的样子,但又仿佛在克制着,所以一个劲地在他和黎文清说话时打岔,一会儿问他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问他想不想吃某某东西……总之话里话外都是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赶客,且脸上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佛这来探望的人是那招人嫌的小强。那个黎文清似乎是不知道他和贺肖的关系,但又好像知道,总之在贺肖不知是不是真在和别人打电话“随口”一提说了一句“我在医院照顾我男友,他车祸了了,心情不好离不开我。”时,黎文清那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和沉败了下去,但也仅仅是一瞬,纪言郗都没来得及窥探更多他便又恢复了正常,最后留下一句‘早日康复’就匆忙离去。纪言郗似乎是咂摸出了那么点味道,当晚在某人凑他脸上一顿乱啃时问了一嘴:“今天那个人,是不是喜欢我?”虽然贺肖最后嘴里说着没有,但身体的僵硬纪言郗却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不禁失笑调侃问:“在一起到现在都6年了,对一个情敌就这么不安阿?这么没有自信吗?”谁知他话音刚落,唇间就猛地荡开了一股痛感,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他刚想骂娘,却看到了贺肖那如灌了浓墨一般的眼眸,心下一惊,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贺肖将他唇间的红舔舐。他后知后觉,今天那个人,在他和贺肖之间应该是有点什么故事的。他后来虽然好奇,但也没再问,一问这小男友准得生气,生气了遭殃的是他自己。两人就这么在医院呆了三个月,纪言郗出院时,已经是春末。地处南端,往年这时候太阳总是很大,晒得人晕乎,但今年有些许不同,阴雨一直连绵不断,照理说本该是潮湿闷热的天,但空气中却反常的泛着些凉意,体感倒是很舒服。“哥,把外套穿上。”纪言郗回过头,看着贺肖未着半缕的上半身,砸吧了下嘴,“不穿,不冷。”,说完转头看着院子里那颗齐高楼顶,绿得葱郁、花苞鼓囊将开未开的木棉。身后脚步声靠近,肩上就已经多了一件薄外套。“天冷,你刚出院,身子弱,容易着凉。”纪言郗无言抬头看了一眼杵到眼神人高马大挡住视线的人,知道反驳也没用,干脆伸手穿了进去。“想出去透透气吗?”贺肖蹲下捏着他肌肉有些许萎缩的小腿问。纪言郗看着他低下的脑袋瓜,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这种类似的动作,在医院期间他不由自主地做过很多次,都是很自然而然不经大脑的举动,就好像以前经常这么做,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这阵子贺肖对他的照护他都看在眼里,即使脑袋里一片空白,关于以前和贺肖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但身体却是很熟悉贺肖,也很习惯他对自己做任何事,有很多时候,脑袋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纪言郗收回手,嘴上已经在说:“可以阿,走吧。”得到回答的贺肖没急着站起身,而是把他两条小腿都按摩了一遍,拉好他的拉链,自己套上了衣服后又拿了块深色的毯子递给他拿着才抱起他下了楼。刚走到楼下的时候,纪妈妈刚巧要从门外进来,虽然纪言郗出院回到家这几天,这种场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纪妈妈还是有点尴尬。不知道的时候看见这种情形完全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觉得正常无比,但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了,有时候看着还是会有点尴尬,虽然当事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这也是她后来去医院的时间不多的原因。“妈。”纪言郗瞥见纪妈妈站在门口便喊了一声,贺肖把纪言郗放到轮椅里,也喊了声:“孙姨。”“哎。”纪妈妈应了声,本想退出去的脚最后还是迈了进来。“我带哥出去走走。”“好,路上注意车辆。”贺肖推着纪言郗出了门。纪言郗在拆掉石膏后,性格缺失?唇间相贴仅一瞬,纪言郗睁着眼看着他退离,心里温热的同时闪过一丝疑惑。看着他心安一点?按理说这么多年了,相差五岁,从他大学开始就基本是异地了,中间看不见他的时间不少吧?那岂不是心都不安了?还是说,在他车祸之前发生了点什么事?“贺肖。”纪言郗喊了一声。“嗯?”“我为什么出车祸?”轮椅停了下来,靠在小公园的椅子边。贺肖没动,站在身后,看着纪言郗的后脑勺,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旋。纪言郗感受着他指尖的温热,在寂静中不解地等待。“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纪言郗扣了扣轮椅的扶手,舌头舔了舔后牙槽,笑着调侃,“不能说吗?看来事情挺重大的,值得在一起六年的人都要瞒着。”发旋上的手指微微停顿,片刻后温热撤离。纪言郗往右侧偏仰起头,笑着看向低着头,抿着唇的贺肖,严肃算不上,疑惑居多。“不算大事,只是不想提。”贺肖说完绕过轮椅,没去坐椅子,而是蹲到了纪言郗面前,微抬头看着他。他只要一做这动作,纪言郗就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奇奇怪怪的身体反应。但这次他手抓在轮椅扶手上,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贺肖。“纪叔……”贺肖顿了一下,“……不同意我们,他发现后,想把你送去国外好让我们断了,我回来没找到你,后来见到你的时候,有人在抓你,你逃过马路的时候就被撞了。”……所以这有什么好瞒着他的?纪言郗看着他微垂的眼帘,似乎在琢磨这话的真实性,“所以,我们在一起六年,瞒了家里六年?”贺肖的眼睫颤了颤,应了声:“嗯。”纪言郗捻了捻手指,“我妈是默认同意了,我爸不同意,那你妈妈呢?肖姨?”“她……还不知道,等她结束环球旅行和许叔安定下来了再告诉她。”贺肖说完,又解释到:“许叔,许木城,他和我妈准备结婚了,我妈二婚。”纪言郗点了点头,总觉得有点怪异,但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别蹲着,坐椅子上,这挺舒服,在这呆会儿。”贺肖把他腿边掀起的毯子捏严实,坐到长椅上。许是天气异常还寒的原因,很多野花虽然残败了,但还有些开得正盛,蝴蝶冒冷扑飞着,五颜六色杂映,即使不是闲情雅致唱诗作赋的文人,也被吸了眼球。纪言郗靠在轮椅里看着远处的春末,不知在想些什么,长椅上的人也在看他的“春末”,比百花盛开之时还姹艳的春末。“以前,没在一起之前,我们两是啥样的?”纪言郗问着转过头看贺肖,眸色清明,似还未雕琢的璞玉。对视中,贺肖先转开了目光。“以前,就从小混一起玩,比较黏。”空气挺干,纪言郗舔了舔唇,心道:敢情我这追人的小算盘打小就开始谋划了阿?挺可以……“家里没知道之前,他们没怀疑吗?”“没,没在一起之前,放假的时候我们都基本睡一块,从小就那样了,所以……”所以什么,不用说也能懂。打着兄弟的旗号搞地下情……还基本睡一起……纪言郗摸了摸鼻子,看着贺肖,心里有点不自在,看不出来自己还挺不当人的……自己这脸长得人模人样的,自恋点叫帅的一批,着实没想到私底下能干这么些个事儿……“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