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枪口上了,黄西心头一凉,解释说:“我的错!我当时喝醉了,多说了几句,但是我……”话音未落,陆佳堂又是一拳打黄西另外半张脸上,刚好一个对称。黄西踉跄摔倒在地,还着急忙慌地又补了一句:“不超过三个人知道!”陆佳堂伸手去拽黄西,被大步走来的方锦拦住,“够了佳堂。”陆佳堂眼角嘴角都见了血,方锦看得眉眼狂跳。但陆佳堂有点魔怔了,他下意识甩开方锦,方锦没防备,眼瞅着就要后仰撞上桌子,就在一瞬间,陆佳堂瞳孔一缩,速度真的快如闪电,他一把揽住方锦的腰,同时手掌包住桌角,抱紧方锦的那一刻,整个人暴虐的气息诡异般平复下来。陆佳堂低头,将脑袋埋在方锦脖颈间缓了缓,哑声问道:“伤着没?”“没。”方锦抬手摸着陆佳堂的后脑勺,“冷静点儿,都过去了。”“好。”陆佳堂应道,“我冷静。”他深呼吸好几下,轻轻放开了方锦,眼角的血珠流下来,陆佳堂并无察觉,他近距离凝视着方锦,好像在确定这个人是否安然无恙,男人的五官也因为这抹殷红的色彩更显张力,片刻后,陆佳堂稍微低头,用鼻尖触碰着方锦的鼻尖,小动物似的,轻轻蹭了下。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将偏爱写得清清楚楚。方锦拍了拍陆佳堂的后背,“接下来交给我,行吗?”陆佳堂思忖片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方锦转而看向沈来章,眼神平静:“你跟我来。”沈来章仓惶跟上。没人的露天台上,方锦握着栏杆,望着沉沉夜色,身后是忐忑谨慎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那些年保护太好,叫沈来章看似自由张扬,实则经不起一点儿打击。长久的死寂后,方锦开口:“阅霖是我父亲跟沈长雄一起创办的,很早前了,沈长雄的转变我父亲并未发现,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了解沈长雄,那晚沈长雄安排给我们海上游玩的游艇炸了,我醒来时浮在海面上,小妹离我很近,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抓不住她,后来沈长雄赶到,救了我。”方锦说到这里不由得嗤笑,“来章,你知道你父亲精神有问题吗?”“他救我不为别的,只是当时验收成果时,不曾想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然后沈长雄有了新的乐趣,他变态的情绪无处发泄,就想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同类,而将仇人之子养在膝下,成为自己的复刻,对他来说非常有意思。”沈来章像是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瞪大眼睛。“你或许想问我有证据吗?”方锦轻笑:“我有,我甚至将当年种种查得一清二楚,沈长雄为了刺激我,打压我,也当着我的面承认了无数次,他就是要我知道,他是杀我全家的凶手,可我跟他却是一类,我们就该彼此憎恶,但是彼此共生。”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沈长雄看待方锦的目光逐渐变得污秽。方锦淡淡:“我的确被捏造扭曲,可我没忘记报仇,一丝一毫都不敢忘,佳堂没出现前,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羽翼丰满,好折磨死沈长雄,杀你父亲,我不仅没有后悔,反而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浑身舒畅。”方锦嗓音沉下来,“他活该!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心中仇怨。”短短几句话,已经超出了沈来章所能承受的极限。方锦在沈家那些年的境遇,他是看在眼里的。而这只是他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长雄就是个疯子,这人不遗余力将方锦的世界染成鲜红,让其不人不鬼。可方锦是方南初跟花青的孩子,方南初温润如玉,恪守自持,花青温婉良善,心性清雅,方锦心中有片底色永远不会被玷污,他凭借于此,保持着少有的清醒,也正因如此,他对真心待自己的沈来章下不去手,最后差点儿被一刀捅死,似乎是他们的宿命。“来章,你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可你如今知道了。”方锦转过身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沈来章,“我们没办法做兄弟。”方锦最后说道:“你要报复我,可以,但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沈来章含着泪摇头,报复?如何报复?方锦一家三条人命,他前半生的安稳平和被摧毁干净,沈长雄在他体内种下极端的种子,生根发芽到他本人都无法融入正常生活,更何况方锦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双膝一软,沈来章跪在了方锦面前,“对不起……”他哽咽着,“对不起。”方锦攥紧双手,一言不发。“哥。”沈来章哭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我也知道我很懦弱,以后我会坚强一些,哥……真的很对不起。”方锦“嗯”了一声,对沈来章的任何决定都不再干涉,他们这就算说清楚了,方锦抬步往回走,错身之际,他轻轻驻足,垂眸看向沈来章的眼中蕴含着些许温和,解不开的仇恨是真,但那些年的兄弟情份也是真,方锦抬起手,在隔着沈来章发顶半掌的距离停住,他指尖动了动,像是在幽沉的无法言说中轻轻抚摸了一下,等收回手,方锦神色恢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各自珍重吧。方锦刚出来,就看到了站在玻璃门后的陆佳堂,陆佳堂攥着纸巾单手按住额角出血的地方,嘴角已经开始青了。方锦又心疼又好笑:“偷听?”“嗯。”陆佳堂大方承认,“我不放心。”方锦挡开他的手,“我看看。”还在轻微出血,应该是周松挣扎间挠的,一道肉眼可见的月牙形伤口。方锦跟服务生要来医疗箱,简单的消毒后贴了个创可贴,不用缝针。司游就觉得,陆佳堂今日这套组合拳,甚好。姜总羡慕我?宽大的包间里,司游慢条斯理煮茶,他骨节漂亮,被深棕色茶盏一衬,指尖三分透明,白玉似的,姜庭序撑着下颚安静欣赏。倒好茶,司游问道:“平复下来了?”陆佳堂靠坐在沙发上,姿势不再端正笔直,反而懒洋洋的,有种发泄完的轻松,他应道:“嗯。”“别说。”司游轻笑:“挺帅。”姜庭序眼皮本能跳了跳,跟着自我安慰,没事。周松那句话出来时司游拳头都紧了,正要隔空锁敌陆佳堂就正义天降。陆佳堂闻言轻微抬起嘴角,一只手一直牢牢牵着方锦的手,他不是做给谁看的,当时对方锦的承诺也不是过家家,既然有仇当场就报,不拖了。姜庭序问道:“周家那边需要我帮忙说一说吗?”周松现在躺在医院,看被抬上担架的样子,伤得不轻。陆佳堂轻嗤:“我还怕他们不找我呢。”方锦皱眉摸了摸他的嘴角,青得更厉害了。陆佳堂完全没当回事,哪怕明天要顶着脸上的伤去公司开会,问就是虽伤犹荣。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点各自回家,方锦同陆佳堂回了这人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陆佳堂的房子装修偏向于中式,红木酒柜,搭配轻微的现代风,显得有底蕴又不死板,这是方锦寥寥数句,可期间漫长的十多年岁月,是陆佳堂根本不敢去想的,方锦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周松,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周松在学生时代所带来的伤害,对承受能力极强的方锦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无人支援的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陆佳堂将方锦轻轻放在床上,这人安静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没有丝毫要挣扎的意思,乖的不行,越是如此,陆佳堂越是心疼,一颗心被揉烂了溢出酸水,无声又清晰地灌入骨血跟四肢百骸,让陆佳堂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尽全力做到最好,可又觉得不够。陆佳堂一度自我安慰,他只是不喜欢方锦,不回应然后迅速远离,他就不欠方锦什么,可陆佳堂没爱过一个人,他不明白,当多年后心动不已,满心满眼都装下这个人的时候,那些清醒时刻的选择也会成为插入肺腑的利刃,阵痛不歇,带着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当时不对他好一些。方锦偏过头,红潮淹没至眉眼,他闷哼一声抓紧床单,手背上青筋凸显,可跟着,方锦眼底全是愉悦,他感觉到了,陆佳堂的珍重跟疼惜。……姜庭序是不太想开这个会的,多方投资公司面谈,陆总虽然眼角贴着创可贴,嘴角泛青,但依旧遮挡不住满面红光。总设计不管说什么,陆佳堂都是微笑着点头致意,同时伴随简短的肯定,“好”“很好”“我觉得不错”“你真是个人才”。谁懂?姜庭序一边听报告一边开小差,心想终于有个比我还不值钱的了。陆佳堂明显是想尽快结束,但这也……太草率了,于是大家将目光投向另一个有决定大全的姜总,谁知姜庭序也摆出同样姿态,他倒不是要跟陆佳堂争什么,而是真的有事。开发方案一旦敲定,交给手下人就行,姜庭序自《路途》结束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甚至连蹭自己电视剧热度的心思都没有,简直像个世外高人,但是粉丝很着急,心想别啊,这才刚复出 晨姐当时一听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会议结束,陆佳堂等人走得差不多,上前来低声开口:“我怎么觉得,姜总有点儿羡慕?”姜庭序觉得他贱兮兮的,问道:“我羡慕什么?”陆佳堂指了指自己的脸,“为了心爱之人挂彩。”姜庭序驻足,姜庭序震惊。姜庭序出了名的素养好,但此刻看着陆佳堂有些忍无可忍,“不是,你都被人打破相了,你在骄傲什么?”陆佳堂认真凝视着姜庭序,然后确定这人确实没t到自己的点,惋惜的同时但也更骄傲了,单手插兜,以一种“不容于浊世”的高贵姿态,转身走了。荒谬啊,姜庭序心想。三日后,司游正式签订合约入驻《走向丛林》,今天周一,周日录制,期间有几个通告跟广告录制。司游忙起来也是陀螺,但这跟方锦没关系,于是经常性的,司游工作个小时后,接过林子递来的手机,打开一看姜庭序的信息也就几条,方锦能发一串。早餐拍一张,对着其中最丑的还要来张特写,问就是陆佳堂亲手做的,配字【好丑】,司游心想丑你别吃啊,但是绝对不能附和,因为方锦会发省略号,然后就是陆佳堂家里的花花草草跟一些摆件,找个角度就是好几张,司游夸得人都麻了。周六晚上,司游十一点才到家,累得直奔浴室,最后迷迷糊糊被姜庭序擦干净抱出来。“你明天休息吗?”司游强撑着问。姜庭序:“有工作。”司游没来及的问,他垂着脑袋睡着了。第二天睡醒精神还不错,姜庭序已经走了,留言早餐在厨房,司游以为他要去公司开会,习惯了,也没当回事。林子八点准时来接人,然后往录制场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