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青云,因为他不知道对方问问题的时候到底是想知道什么,又是想知道这些做什么,所以都只回答对方问到的东西。
“在看什么?”
……但就算是只回答赵青云问的问题,他也有些太烦人了。
朝有酒回答:“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你在读什么书而已。从一个人爱读的书里能看出他的性格,毕竟阅读是一件非常需要专注度的爱好,而且非常考验一个人的理解能力,”赵青云轻松地说,“你读书的时候能感觉到吗?作者有惯用的词汇和句式,也有擅长的描述手法;有的作者会给出非常奇特的视角,或者诡异的节奏——在你面前,作者好像是完全敞开的,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
“就算你没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有些作者喜欢在写作的时候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ta为了掩饰想法而在文字里留下的痕迹也非常醒目。”赵青云笑着说,“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书?描写尖刻的,蕴含希望的,语句动人的,还是情节刺激的?”
“……我觉得都很好。”朝有酒慢吞吞地说,“没有哪一种是我特别喜欢的,也没有哪一种我不喜欢。”
赵青云评价道:“像是你会说的话。你确实也像是眼界开阔、心胸宽容,能从不同作者的不同描写,他们叙述的不同侧重点里,捕捉到他们真实想法的那种读者。”
这不是读者的基本素养吗,朝有酒想。
不会真的有人怀着挑刺的心态去读一本书吧,不会真的有读者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对这本书进行了错误的解读吧。
不会……吧?
朝有酒其实不太确定。
他是个喜欢和人相处的人,但是读书的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享受阅读的乐趣,所以没有加入学校里的任何读书社团与活动。
“……你还没想出来要写的故事?”朝有酒问。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了。”
“不用道歉,也不是你的错。”赵青云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已经清扫了一遍阳台,正打算回到寝室里的扫地机器人调转了方向,重新清理起了阳台。
赵青云放下手机,盯着缓慢地在阳台上移动的扫地机。
“你试着写过什么故事吗?”他忽然问。
“……”
“你写过?还是没有?这不能算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吧?”赵青云奇怪地说。
“不是难不难回答的问题。”朝有酒停顿了一下。“我认为——”
他犹豫了一下,不太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尽管很少有人能看出来,但他其实是很讨厌倾述内心的人。他只考虑眼下发生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时候,从不考虑太长远的未来,也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考虑出来的东西。
“什么?”赵青云问。
“——我认为作品最好的出版时机,是作者死后。”朝有酒说。
赵青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回答。
他诧异地注视着朝有酒的脸,一如既往的,他没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丝毫波动。那种镇静、稳定的表情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于是因为从不改变,便充满了象征和隐喻。
只是他没搞懂那是在象征和隐喻什么。
“为什么?”他问。
“……因为,说话和写作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理解是非常困难的。文字很繁复,文字本身属于所有人,但一个人的作品只有他自己能真正理解。因为容易传播,会在无数次阅读和加工里变得很复杂,最终脱离他自己的思维。这没什么,这也是文学的魅力所在,可是,那些最终脱离了作者的文字,会反过来使人们误解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