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先生,我不是傻子。”
昔日里他不止只教我读书明理,宫中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曾听过他授书治世,我总是最聪慧的那一个学生,他的那些心思和躲避瞒不过我。
“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在我逼问的目光中不得不节节败退。
“殿下……”
“微臣。”风从回廊的过道穿了进来,火红的枫叶从地上飘起,落入我的手中,我将叶子抓得很紧,几乎要抓破,而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将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
听到他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他声音里带了些无奈,像是往日那般的哄我道:“殿下为何非要喜欢微臣,嫁给微臣呢?殿下,臣并不能给公主幸福。”
“可我非你不可,先生。”
我何尝不知道人世之事,十有都不甚圆满,就如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勉强不来。可我这人不信邪,也不信虚无缥缈的命数,喜欢一个人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我偏要勉强。
“先生又怎知我嫁给其他人会比嫁给先生更幸福?”
他见我这样倔强,手试探的抚上我的后背,又环绕住我,将我轻轻抱住。
谢煜道:“殿下,臣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人发现自己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他一直克制自己对她的爱意,一天又一天,这种爱意只会与日俱增,无法克制,也克制不住,可他不想去伤害她,你说在这样的痛苦里,他该怎么选择?”
“那那个人应该是个好人吧?”
他轻声笑了出来:“何以见得?”
我思索了片刻:“他既然克制自己去喜欢那个女孩,应该是怕他们两个得不到好的结果,况且他既然能控制自己不对仇人的女儿心生恶意,没有去搞连坐这种想法,已经比商君好上太多了。”
“难为殿下能把臣之前讲《商君书》讲的道理用在这种地方上。”
谢煜叹气,而后道:“殿下不觉得那个人龌龊阴险吗?明明要报仇,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对她满腔的爱意。”
“他想要报仇,要看是哪方面的仇才能定论,如果是杀父之仇,灭国之恨,我倒觉得这人对仇人女儿的态度算得上是君子了。”
谢煜的手有一瞬间的顿在那里。
他声音里带了些难耐的苦涩。
我听他这样叹气道:“臣授殿下以诗书,不是让殿下这样善良的体贴他人的。”
五
父皇近日偶感风寒,病得很厉害,我入宫侍疾。
奏折堆得到处都有,我心知父皇这些年来横征暴敛,快要得到他应有的报应,农民起义军四处可见,他身边的也都是那些耽于享乐和图谋规划吞噬百姓骨血的险恶之人。
我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去收拾乱七八糟的奏折,父皇偶尔也会看看,但他从不对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一堆奏折之中,属散落在中间的一张朱笔御批的最过明显。
父皇平日里几乎不翻看奏折,这让我有些吃惊,趁他熟睡,我走了过去,将奏折打开,仔细起来。
这是……
那位最受宠信的张大人上奏的,他平日里克扣民脂民膏,强抢民宅这种事做得委实不算少。按道理来说这封奏折该算不得多重要,只是,内容却让我有些吃惊。
“文渊阁大学士谢煜……私下筹谋招兵买马已久……笼络农民起义军,收为己用,意图……”读到这里,我就读不下去了。
心下一惊,又听到父皇咳嗽的声音,将这封奏折重新堆回原处。
我不信谢煜会谋反,这样滔天的罪名落到他身上实在是不公平。他平日里行的端坐的正,朝中那些人也有树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书房之中,谢煜坐的端正,不知在看什么书,见我来了,他清浅的笑了笑:“殿下来了,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我来的时候属实算得上是风尘仆仆,连钗子都斜了几支。
“谢煜。”
我不再唤他先生,也再未唤他一声少师,而是径直开口道:“张大人说你谋反私通起义军那些事都是假的,对吗?”
少年将笔放至一侧,他正誊写的宣纸上淡淡的墨迹晕染开来。
他用手微微揉了揉眉心,而后道:“乐安,你从哪里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