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琰不同,益州是荆睢的地盘,荆睢刚刚上船,哪儿能一上来就扒拉人家鱼篓子要摸鱼?这回砂织的战事李郁萧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因此才特别着急,每天干等着想听信儿。
话说回来,李郁萧又有些惴惴。
荆睢如今和少帝党一条船,李郁萧不信穆涵看不出来,这老狗,惯是不爱吠专爱寻机咬人脚筋喉咙,一定会想法子反制,就跟李郁萧当初费老鼻子力气离间将军府和丞相府一样,穆涵也一定会有动作。
加上这回栽这么大一跟头,闭嘴吃亏可不是他的风格。
啥动作?仲父啊咱别憋着啊,有什么招式赶快使出来啊,李郁萧每天严阵以待。
可是这几日丞相府安静得很,一点动静没有。
丞相府没动静,将军府先有动静,先前荆睢提过一嘴的砂织难民抵达洛邑。
将军府暗中护送,这队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砂织人叩开洛邑城城门,又叩开建章宫宫门,递上一卷冤状,细数翁提王骄逸自恣、志意无厌、鱼肉百姓、以盈其欲的罪状,又把元秩昆弥的境遇这样那样说一遍,其族怎样被翁提王屠戮殆尽,其妻其妹怎样被乌屠斜凌虐致死,写得明明白白。
不仅朝中传个明白,冤状悄悄往沈决管着的少府纸坊一递,转头冤状就跟雪花片似的满洛邑传去。
再及,国都的寺庙带头,率先给元秩家眷设大悲忏祭场,众僧侣昼夜诵经,超荐亡灵,祈福往生,西南有个苦主元秩,这下子人尽皆知。
翁提和乌屠斜才是罪魁祸首,元秩是惨遭迫害的忠臣,是替饱受欺压的百姓仗义执言的义士,是被逼无奈才斩木为旗揭竿而起的悲情英雄,这个调式一定,乌屠斜幸好是把他的舞侍都已经遣回去,要不然一定被宫里宫外的唾沫星子淹死。
除却乌屠斜骂名背定,还有一人头顶上的锅推不干净,就是从前力挺乌屠斜的穆涵。
如今虽说往砂织派兵的章程还是那么个章程,可是呢,不再是襄助乌屠斜而是讨伐乌屠斜,除非啊,除非穆相自己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先前大错特错,要不然砂织往后的事儿穆涵还真的不好再干预。
议论分错尘嚣日上,李郁萧猜,穆涵就要坐不住了。
要说他和他这位相父,明里暗里做对头这么久,赖好也算有些了解。
李郁萧料得不错,这日穆涵遣长史到栖兰殿,说请陛下移步清凉台听政。
清凉台,清凉台就清凉台,李郁萧领着黄药子往清凉台起驾。
不过这当中横生一档子事,大约是行到乾明门楼门转过两步,打外头奔来一名小黄门,李郁萧眼风一搭,瞧出来正是黄药子的徒弟,这小黄门也不知有什么急事,闷头疾奔而至,竟然看跌一跤,正正撞着黄药子身上。
黄药子斥责:“贼奴小子,御前做什么慌张白忙忙的?”
小黄门赶忙跪到地上告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李郁萧问他有甚急事,他只是告罪,李郁萧一瞧,也不是大事,也别打也别跪,老规矩,回去写检讨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