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喻于利,在他们眼中,没有是非黑白之?分,所谓的家国情怀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江吟主动握住了陈梓冰冷的手掌,“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般重义轻利的。”
“我?有点累了。”陈梓勉强笑了笑,浑身上下弥漫着疲惫的气?息。“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在江南的生活,与青山绿水为伴,成日看着庭前雨雨打芭蕉,花开花落,做个闲散君子,岂不乐哉。”
“回不去了。”江吟心下怅惘,“从我?坐船离开临安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是我?对不住你。”陈梓自责道:“要是我?没有和?父亲吵架、负气?出走,没有下江南求学遇到你,是不是你就会一直待在祖宅,过着自得其乐的安静生活,也不会和?林家人生出芥蒂,是我?打破了这?一切。”
“不,这?和?你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江吟诚实地表明了心迹,“纵使我?们不相见,我?也不会长久地留在江南,林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但京城是我?的另一个家,我?的父亲、叔叔、姑姑都?是重要的亲人,舍弃不下。”
“那就好。”陈梓的目光由凌厉变得温和?,“其实,我?还总是在想,什么时候回雁门?关。我?很自私,一边贪恋着和?你共度的时光,即使不能日日见面也胜过相隔万里;一边记挂着驻守边关的同?袍,誓与他们同?甘共苦。如今我?身在繁华的京城,吃的穿的都?是最上等的。然而接受朝廷丰厚的俸禄却无甚作为,常常愧怍,寝食难安。”
江吟望着陈梓漆黑的眸子,里面压抑着难言的哀伤,听他喃喃地问道。
“这?一次,你会跟我?走吗?”
君非堂前燕,不入权贵家。陈梓的归宿终究是铁马金戈、卧雪眠霜;而非杏花春雨、朱楼绮户。
“我?——”江吟刚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去而复返、慌慌张张的方正奇打断了下文。
“不好了,不好了。”方正奇“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下了,“红袖楼、红袖楼的柳盈姑娘自尽了!”
“什么?”同?一时间的东宫内,萧寂远听完暗卫的叙述,手一挥,不慎打碎了茶碗。“你们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属下无能。”暗卫跪倒在地,“当时在场的还有陈小将军带领的另一群人,属下委实不敢惊动他们,便用涂了毒药的梅花镖划伤了细作的腿,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我?说过多少遍了,能直接弄死就别用毒。”萧寂远不悦道:“这?个人行踪成谜、阴险狡诈,若不趁早杀了他,天?知道他将会在京城掀起多少风浪。”
“但那是一枝春,先帝自创的,用来牵制亲王的绝密毒药。”暗卫自信道:“解毒的方法只?存在皇家暗阁里,只?有您和?陛下拥有解药,掌控生死。况且,属下看见陈梓的人也在满京城寻觅那细作的身影,口里叫着格杀勿论。”
“若是出了差池,我?便赏你一枝春。”萧寂远冷哼道:“他究竟死没死,你立刻去查,我?要听到他的死讯才罢休。”
暗卫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恕属下冒昧,一个细作而已,您犯得着大动干戈吗?京城每年混进来的奸细不胜枚举,您却单单为他一个出动了最信赖的心腹,冒着被陛下发现?培养亲卫的风险。”
“我?自有考量。”萧寂远捻着纸张的边角,淡淡道:“在家国大事?面前,我?的私事?又算得了什么?纵使被父亲斥责,剪去羽翼也绝不退缩。”
暗卫肃然起敬,领命离去。
春寒料峭,萧寂远的双腿隐隐作痛,他使劲捶打着腿部?,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就好像失去了某样贵重的物件。红袖楼的柳盈是个好姑娘,流着汉人的血,虽然只?有一半。萧寂远很早就盯上了她,作为铲除京中细作的一把霜刃。
她母亲是遭北狄劫掠后生下的她,不久便去世了。北狄土地贫瘠,养不活太多的人,便对汉人女子所生的孩童施加虐待,非打即骂,当奴隶使唤,在他们长大成人后一一送往中原,凭借汉人的长相放松守卫的警惕,探听民?情。
幼小的柳盈受尽欺辱,及笄后沦为娼妓,萧寂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拿她的身世做交换,和?她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联系。柳盈有时会为他提供不重要的消息,例如某个馄饨摊的老?板其实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不过他断了一条腿后只?想好好生活,不掺和?别的。
她始终过不了内心的那道坎,徘徊在北狄人和?汉人的分割线中间,执着于血缘和?亲情。
萧寂远劝过她,不要介意自己是哪个民?族的人,并以荣华富贵拉拢。
“像您这?样的贵公子是不会懂的。”柳盈含泪道:“奴婢缺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栖息之?所。奴婢一生颠沛流离,既是北狄人又是汉人。北狄人待我?不好,汉人又排挤歧视我?,恰如柳絮随风飘散,寻不到归属。”
“你何苦呢?”萧寂远说服不了她,“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为我?做事?,我?不会亏欠你的。事?成后,带着钱远走高飞,不好吗?”
柳盈缓慢地摇了摇头,洒下一行泪珠。
“奴婢真的不想害任何一方,两国交战,孰是孰非,和?我?一个弱女子有何干系。看在公子半年来多有照拂、还有我?母亲是汉人的份上,我?、我?便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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