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只知道:晁错的《论贵粟疏》,成为了继汉家历代先皇有事儿没事儿‘赐爵’之外,在秦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上,刺下的最致命的一刀。
从那之后,汉室已经很少能见到爵位在公士(一级)、上造(二级)的壮年男性了。
除非是刚成年、刚分家出来不久,并从父亲那里继承了递降两级爵位的庶子、余子们,否则但凡是个成家立业三五年的成年男性,往往都会是不更(四级)以上的爵位。
(汉律:户主死,嫡长子递降一级袭爵;幼子、庶子各再降一级而袭爵)
——便宜啊!
四级的不更,在军中需要三颗首级才能换到,却也只需要输送一百多石粮食就能换到,折钱不过几千!
即便是六级的官大夫,所需也不过是三五百石粮食,折钱才一两万!
咬咬牙省下些粮食,往边关走上这么一趟,甚至是托人替自己送上一趟,便可以换这么一个爵位,并借此把自己的徭役、兵役顺位往后稍一稍不说,还能备做抵罪之用。
说不定什么时候不小心犯了罪,这爵位不就派上用场了?
虽然未必能抵什么大罪,但至少在法律规定的基础上减轻处罚,如死改缓、缓改无、无改有之类,还是勉强可以争取一下的。
这还是那些没什么钱——至少是没什么闲钱去‘买’爵位的黔首农户。
真要说起狗大户,还得是那些个豪商富贾。
就说如今长安,哪家有名有姓的豪商,头上不顶着个少上造(十五级)、大良造(十六级)的显爵?
——在如今汉室,商人群体的爵位,甚至很可能比军中的中高层将官都更高!
便拿刚结束不久的马邑战役来说:堂堂车骑将军郅都,如今汉室军方的最高将领,也不过是个驷车庶长(十七级)的爵位,仅仅只比长安豪商们的天花板高出一级;
就连这,都还是先孝景皇帝屡屡破例,想破脑袋找由头,给郅都一次接一次升上去的。
就连军中的‘老人’——飞狐都尉张诩,也只比郅都高一级,卡在十八级的大庶长却也已经卡了十几年。
至于前将军程不识,就更是只有中更(十三级)的小虾米,真要和长安的商人比爵位,只怕未必能找出几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
对于这样的状况,刘胜当然有心改变;
但碍于这是祖法,而且还不是某一位先皇,而是历代先皇接力完善的制度。
至少就目前而言,刘胜还远没有改变这些制度的能量。
但不能改变制度,却并不意味着不能挖制度的墙角……
“朕尝闻:赳赳武夫,国之干臣。”
“在过去,历代先皇因为自己的仁德,而在节、庆或是大典之际广赐天下民爵。”
“——国虽以农为本,却也同样离不开为国征战的忠臣义士。”
“天下百姓可以在喜庆的日子得到赐爵,难道打了胜仗的国之干臣,就不应该在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得到赐爵吗?”
暗下措辞一番,刘胜便冷不丁道出如是一语,惹得殿内众人齐齐一愣!
待反应过来,刚要试探一下刘胜的意图,便见少年天子洒然起身,满是畅快的长呼一口气。
“今岁开春,朕就要加冠亲政了。”
“——将士们为朕的加冠大典,准备了一份朕朝思暮想,甚至是历代先皇苦等一生的大礼。”
“如此重礼,朕难道应该坦然受之,却不做出表示吗?”
“下去之后,诸公同朝中百官商议一下吧。”
“朕也去趟长乐,探探太皇太后,太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