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真有意思。”
长安城,未央宫。
马邑大捷的消息,已经在刘胜的可以纵容下,以长安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传播。
到天子胜新元二年冬十月中旬,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关中。
而这场大胜对于汉室的意义,也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
——前所未有的胜利!
——从不曾有过的全面胜利!
虽然具体细节还没有被太多人说闻知,但大概得情况,已经传遍了关中各地方郡县的大街小巷。
至于此刻,刘胜则满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面前的预案上,摆放着的三封奏报。
准确的说,这是车骑将军郅都、上将军张诩、前将军程不识三人,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送来的战况汇报。
也正是因此,刘胜才会觉得这三封奏报‘有意思’。
第一封,自是此战的最高指挥者:车骑将军郅都送来的。
在郅都得奏报中,此次马邑战役的重点,几乎完全集中在战役前半段的马邑保卫战。
根据郅都所汇总的数据,汉家在此次马邑战役中的伤亡,有超过九成都是在马邑保卫战。
相对应的,便是匈奴大军主要遭受的损失,也基本都是在攻打马邑的过程中出现。
——一场马邑保卫战,前后打了不到一个月,汉家便损失了超过五千名士卒!
若是算上轻重伤员乃至因伤致残,这个数字恐怕还要翻上三倍以上。
换而言之:光是在马邑,汉家就宣告了超过一万五千名在役军人,因伤亡而退出现役。
至于匈奴人的损失,郅都虽然用到了‘重创’‘颇巨’‘伤筋动骨’等字眼,但并没能给出准确数字。
这并没有出乎刘胜的预料。
匈奴人嘛~
本来就有抢尸之俗,再加上是城池攻防战,且并没有出现压倒性的战果;
纵然打了个天昏地暗,郅都麾下的马邑守军无法走出城门割取首级,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刘胜能理解,并不代表如今汉室的制度——严苛到令人咂舌的军功制度能理解。
就拿此战,郅都所部车骑大军的战功核算来说,最核心的指标:浮斩,便是郅都此刻必定在头疼的问题。
按照浮斩‘本方阵亡人数减去对敌斩首人数’的计算公式,马邑战役,郅都所部车骑大军的本方伤亡,大致在五千人上下;
而相应的对敌斩首人数,则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个位数。
——就连这个位数的斩首,郅都恐怕都要感谢那几个不知死活冲上城头,导致尸体落在马邑墙头,甚至是城墙之内的匈奴二货。
如此一来,问题就有些言重了。
军事资历浅薄,且刚在不久前成为‘北方防线糜烂第一责任人’,又以最高指挥者的身份指挥马邑战役的车骑将军郅都,最终核算得出将近负五千的浮斩?
正如杀敌五千,已足以让郅都裂土封侯:负五千的浮斩,也足以让一个数千户食邑的彻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而‘以爵抵罪’,从二十级军功勋爵最高点的彻侯,被一撸到底至公士。
有彻侯食邑的人,尚且要以爵抵罪,以‘爵位被一撸到底’为代价换得身家性命无忧,更何况是郅都······
这件事,刘胜近来也头疼了很久。
以浮斩来作为军事成就的核心判断指标,当然不够科学;
但在多方查探之后,刘胜也只得无奈的承认:相对而言,浮斩,是这个时代核查成本最低的同时,最能体现公平的军事成果核算方法。
所以对郅都,刘胜最多只能先以‘浮斩为负’为由治罪,而后以‘整体战果相当乐观’为由赦免。
至于赏赐,就只能按照过去的传统,和东宫两位太后唱一台戏:刘胜唱红脸,两位太后唱白脸,私下给郅都进行一些弥补。
对郅都的‘负浮斩’早有心理准备,郅都这封奏报,自然也就没让刘胜感到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