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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龟蒙（第1页）

陆龟蒙

龟蒙，字鲁望，姑苏人。幼而聪悟，有高致，明《春秋》，善属文，尤能谈笑。诗体江、谢，名振全吴。家藏书万卷，无少声色之娱。举进士一不中。尝从张抟游，历湖、苏二州，将辟以自佐。又尝至饶州，三日无所诣，刺史率官属就见，龟蒙不乐，拂衣去。居松江甫里，多所撰论。有田数百亩，屋三十楹。田苦下，雨涝则与江通，故常患饥。身自畚锸，茠刺无休时，或讥其劳，曰：“尧、舜霉瘠，禹胼胝。彼圣人也，吾一褐衣，敢不勤乎？”

【注释】

1姑苏：苏州的别称，具体居住地为江苏苏州临顿里。

2江、谢：指江淹和谢朓。江淹，字文通，历仕宋、齐、梁三代，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封醴陵侯。今存诗百余首，代表作《杂体诗三十首》等，长于抒情小赋，以《别赋》《恨赋》最为著名。谢朓，字玄晖，与谢灵运前后齐名，世称“小谢”，受诬陷，下狱死。其诗清逸秀丽，山水诗成就很高。

3张抟（tuán）：唐僖宗时，曾担任湖州、庐州、苏州刺史。

4将：据陆龟蒙《甫里先生传》，“将”字疑为衍文。

5饶州：州名，治所在今江西鄱阳，时任饶州刺史为蔡京。

6松江：即今吴淞江，古称笠泽，太湖最大的支流，会合黄浦江入海。甫里：今江苏苏州东南甪（）直镇。

7楹（yg）：原指堂屋前部的柱子，房屋一间为一楹。

8畚锸（běnchā）：挖运泥土的用具。

9茠（hāo）刺：除去田中杂草。茠，同“薅”。

10霉（éi）瘠：黑瘦。

?胼胝（piánzhi）：皮肤上的老茧。

?褐衣：粗陋的衣服，指平民。

【译文】

陆龟蒙，字鲁望，姑苏人。幼时聪明，有高尚的情致，明白《春秋》的精义，擅长写文章，特别善于聊天说笑。他的诗歌体式学习江淹和谢朓，声名振起于整个吴地。家里藏书有万卷，没有一点儿声色犬马的娱乐。参加进士考试一次，没考中，曾跟随张抟游历，张抟担任湖州、苏州刺史，征辟他来担任自己的佐吏。陆龟蒙又曾到过饶州，三天都不去拜访人，饶州刺史率领他的属官们来拜见，陆龟蒙不高兴，拂衣离开。陆龟蒙居住在吴淞江甫里，撰写、论述的著作很多。有田地几百亩，房屋三十间。田地苦于地势低洼，下雨洪涝就跟江水连成一片，因此经常闹饥荒。他亲自挖土耕种，在田地里除草，没有停止的时候，有人讥讽他辛苦劳累，他说：“尧舜因劳动晒得又黑又瘦，大禹有老茧。他们都是圣人啊，我是一介平民，怎么敢不勤苦呢？”

龟蒙嗜饮茶，置小园顾渚山下，岁入茶租，薄为瓯蚁之费。著书一编，继《茶经》《茶诀》之后，又判品张又新《水说》为七种。好事者虽慧山、虎丘、松江，不远百里为致之。又不喜与流俗交，虽造门亦罕纳。不乘马，每寒暑得中，体无事时，放扁舟，挂蓬席，赍束书、茶灶、笔床、钓具，鼓棹鸣榔，太湖三万六千顷，水天一色，直入空明。或往来别浦，所诣小不会意，径往不留，自称“江湖散人”，又号“天随子”“甫里先生”。汉涪翁、渔父、江上丈人，尝谓即己。后以高士征，不至。苦吟，极清丽，与皮日休为耐久交。中和初，遘疾卒。吴融诔文曰：“霏漠漠，淡涓涓，春融冶，秋鲜妍。触即碎，潭下月，拭不灭，玉上烟。”今有《笠泽丛书》三卷，诗编十卷，赋六卷，并传。

【注释】

1顾渚山：山名，在今浙江长兴西北顾渚村。

2瓯蚁：原指浮在盏面的茶沫，后亦喻指茶。

3《茶经》：陆羽撰，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第一部茶书，被誉为“茶业百科全书”，是中国茶学的奠基之作。《茶诀》：释皎然撰，已佚。

4张又新《水说》：即张又新所著录《煎茶水记》。

5慧山：即惠山，在今江苏无锡西郊。虎丘：山名，在今江苏苏州市西北。

6得中：得居于中。《周易·同人》：“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曰同人。”引申为合适，恰当到好处。

7蓬席：草席做成的帆布。

8赍（ji）：怀着，带着。笔床：卧置毛笔的器具。

9鼓棹：鼓动船桨。榔：同“桹”，渔人系在船舷上敲击以驱鱼入网的长木棒。

10太湖：湖名，在今江苏南部，为长江和钱塘江下游泥沙堰塞古海湾而成，为我国第三大淡水湖。顷：一顷等于一百亩。

?空明：指空旷澄碧的地方。

?别浦：借指送别之地。

?涪（fu）翁：因晚年常于涪水垂钓，故曰涪翁，善针灸，遇有疾者，则以针治之，应时而效。渔父：屈原于流放中遇到渔父，渔父劝他与世推移，隐退自全，后指隐士。江上丈人：春秋末楚国渔民，伍子胥奔吴途中，赖江上一丈人操舟得以渡江，子胥以剑相赠，丈人不受，待子胥登岸后，丈人覆舟自沉于江。涪翁、渔父、江上丈人三者皆与水有关，与陆龟蒙爱水、居于水滨相合，且志趣相投，故谓即己。

?吴融诔文：即吴融《奠陆龟蒙文》。诔文，哀悼死者之文。

【译文】

陆龟蒙喜欢喝茶，在顾渚山下备置一个小茶园，每年收些茶租，不多，但可以充为喝茶的费用。撰写茶书一本，接续陆羽的《茶经》和皎然的《茶诀》，又评判张又新《煎茶水记》中所讨论的七种水，喜欢凑热闹的人即使是惠山、虎丘和松江的泉水，也都不远千里帮他带来。陆龟蒙又不喜欢跟世俗之人接触，即使他们来到门口也很少接待。他不乘马，每到寒暑刚刚好、身体没有不适的时候，就乘着一叶扁舟，挂着草席帆布，带着一卷书、煮茶的锅灶、卷毛笔的器具和钓鱼的装备，鼓动船桨，敲响榔木，太湖有三万六千顷之大，湖水与天空同一颜色，一直驶进水天相接的空旷澄澈之地。有时在送别的水滨之地来往，所遇到的人有一点点不合心意，就直接离开不停留，自称为“江湖散人”，又号为“天随子”“甫里先生”。汉代的涪翁、渔父和江上老人，陆龟蒙曾说他们就是自己。后来以隐士的身份被征辟，不去。苦于吟诗，特别清秀明丽，跟皮日休是经久的好友。中和初年，陆龟蒙染上疾病去世。吴融给他写的悼念文章说：“甫里先生就像天上的云霏一样广漠沉寂，地上的淡水一样涓涓流淌，像春天一样和煦舒服，像秋天一样鲜艳美丽。一有抵触就会破碎，像水潭上的月亮；怎么擦拭都不会灭去，像玉上升起的烟气。”陆龟蒙如今有《笠泽丛书》三卷，诗歌编为十卷，赋作六卷，都流传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