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在将死之际,会经历一遭走马灯。那是人内心里最渴望的东西,然后循着这点记忆一点点走过去。
长歌好像做了一场梦。
东宫檐上的琉璃瓦片在太阳下闪着金光,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阿娘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眉目依稀,笑着向她招手。
她心中一喜,阿娘还在。
忽然袖子被人扯了扯,长歌低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的小娘子拉着她的衣袖,怯生生地开口:“你见过长歌吗?”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中的刺绣小马,笑着说:“这是阿耶给她的。”
不等长歌开口,她又朝着秦王府正殿的方向跑去了。长歌像个误入桃源的迷途之人,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忽然,眼前景象翻腾成一片残色,她又回到了东宫,地上全是被血染红的残剑。鼻息之间猛然涌入一股子夹杂着土浊气的血腥味儿,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的。
下一秒,眼前所有景色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虚无。
她看到阿娘,阿窦,还有公孙大人,都在尽头处向她招手。
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在那头催她赶紧回去。
“你真是越来越诡异了,那李十四不就是个头脑聪明点儿的中原人吗,值得你这么对他?”
“我只希望她活着。”
就在此时,外头守帐的将士来报:“特勤,您吩咐我盯着的那个奴隶…晕倒了。”
巫医说,她忧思过甚不吃不喝,再加上这一路颠簸,风寒发热,内里亏虚。
床榻上昏睡的人一只手紧握住腹部的衣襟,一只手蜷缩在身下,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
阿诗勒隼心上也跟着破了个口子,好半晌才沉声开口:“去做些吃的。”
亚罗支支吾吾开口:“可这…他能醒吗?”
“不醒就一直热着,直到人醒了为止。”
“是!特勤。”
亚罗转身要走,又被阿诗勒隼叫住,“再拿些酒来。”
“是。”亚罗不敢耽搁,没一会儿就把酒拿来了。
等人都出去,阿诗勒隼解开长歌的袖口,露出来半截儿手臂,用方巾沾了酒一点点擦拭,手心处她攥的紧,怎么也不肯松手。
何止不肯松手,还带了哭腔。
“阿娘…你别走。”
他手中动作一顿,叹了口气。
“不走,你先把手松开。”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穿过虚无梦境就变成了她阿娘的声音,长歌果真把手松了开。
阿诗勒隼在她手心处一遍遍擦拭,她这手臂细的,稍微使点劲儿就要折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破晓。他守了她一夜。
见长歌有醒来的征兆,阿诗勒隼抽回被她握了一夜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的手,不动声色地藏到身后,轻拢了拢手指。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