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晴便不再看他。
赵肃睿却又不甘心起来,嘴里的芋头还没咽下去呢,又举着筷子要去追着沈三废的筷子,却听见坐在对面的那人说:
“陛下要是实在喜欢我这双筷子,我就让人洗干净带回宫去,您在宫里看着它,也省得这么往返奔波了。”
赵肃睿:……
他哪是为了双筷子?!
匆匆忙忙用鱼汤将自己嘴里的芋头送了下去,他的手好歹是老实了。
沈三废跟那什么明若水说话会这般阴阳怪气么?
心里这么想着,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酸菜炖肘子放进了嘴里,只觉得肘子肉也不香,酸菜又确实太酸,看了一眼沈三废,他到底是把饭菜都扒进了嘴里。
吃过了饭,饮了茶,擦了手,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各处都起了灯火。
看着灯光下架子上密布的书册,赵肃睿说:
“你也别觉得朕是来白吃了你的饭的,一鸡干事妥当你也知道,暂且留给你,明日就帮你把东西收拾搬走。”
沈时晴抬头看向赵肃睿:
“陛下,您在这谢家里逞足了威风,怎么一换回来就让我搬走了?”
沈三废的眼眸颜色深重,在灯光下越发明显,此时幽幽看着赵肃睿,看得他心里又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赵勤仰手里的精锐虽然被废了大半,可他跟神机营有来往,难说是不是手里就有了火铳之类,那边儿院子里住的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成色,消停了这些日子定也是憋着坏呢,谢麟安虽然现在乖顺了,那也是被我以雷霆手段吓得……”
东拉西扯,赵肃睿把话绕着燕京城转着圈儿说,到底没说出“担心”这俩字儿。
就是他自己的心尖尖儿快被一窝狗子给刨烂了。
“陛下放心,我这屋外都是您为我训出来的骁勇之辈,您能凭着这些人震慑整个谢家,我自然也能。从前更难的时候都能走过来,又遑论如今呢?您与其担心我,不如早早盯着今年的春种,去年虽然年景极好,可冬日苦寒,少不得有富户借势收买土地。辽东一代有朝廷拨去的粮种,也要小心官商勾结囤积居奇。正月过后就是翰林和监生们的岁考,今年第一次加了绕城跑,也要小心别生出些事端……”
赵肃睿心里想着的是沈三废的安危。
沈时晴想的却是太多太多了……说了足足一刻,她自己停了下来。
“当日在朝华殿里我还以为自己说的已经足够,现在想想,也还是千头万绪都要烦劳陛下了。”
赵肃睿起先听得还有些不耐烦,等他听到沈三废连一个争产案子的重审都记在心里,他也就明白了那一天三车的奏折是怎么来的了。
依着他的性子,他怎么也该嘲讽两句,又或者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戏谑模样惹了沈三废生气。
可他到底都没有。
心底蹲着的那一窝小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看着沈三废,看着灯火映在她的眼眸里。
“沈三废,你想过你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