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里死一般的寂静,从一品阁老到七品给事中,无人敢说话。
金槑这人却是有些自命不凡的愚蠢,却不是傻,被他的上官骂了一句,他似乎也清醒了些,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时晴在心中悠悠一叹。
坐在御座上俯视苍生,很多事情突然就变得极容易,从前困住她的一座座高墙轰然消失,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江山,时日久了,哪怕她时时自省,她也忍不住会生出些世事随她心意流转的妄念。
碌碌苍生,泱泱黎民,在浩大江山之中与蝼蚁何异?她让他们生,他们便可生,她让他们死,他们便必须死。
可实际上。
皑皑白雪之下,浩浩长风之中,穹宇无垠,厚土无疆,皆是人心。
哪怕她做了再多再多,她方才说的,才是人们心中所想的。
她如今是大雍的君主,她可以杀千万人,活千万人,想要改换人心,却比杀人活人难得多。
一个金槑的身后,还有另一個金槑。
就算有人不像金槑这般直白愚蠢,他们也不过是更阴险更狠辣,甚至更坚定。
金槑不过从七品。
正七品的都给事中也不愿意女子立在朝堂,六品的各部主事,五品的翰林学士,四品的佥督御史,三品的各部侍郎,二品的尚书和都御史……这些人中有谁会因为她几个月来的努力而改换了主意觉得女子也能为官么?
并没有。
他们只是冷眼看着,将心思深深藏着,只等着有朝一日跳出来,一面剖白自己的忠心,一面把女官们从朝堂上踢下去。
“陛下,既然给事中那边说完了,您可否听听我们所说?”
盛绫儿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皇帝陛下。
沈时晴微微颔首:
“你说。”
盛绫儿深吸了一口气:
“六科,号称是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之地,有监察六部驳斥百司之责,礼部主事贪墨太仆寺银两,这本是六科理应弹劾之事,可他们吃着百姓供给的禄米却做着为贪官鸣不平之事,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只想着拉帮结派互相遮掩,这样的六科,臣身为察院主簿如何能忍?”
头发虽然勉强挽起,可被打落在地的官帽花枝都歪七扭八不成样子,身上的红裙沾了土,官袍也绝称不上是齐整样子。
可是盛绫儿看着就是比方才的金槑更妥当。
“陛下,臣置身六科,入耳的却都是他们为贪官辩护之言,心中惊骇之情实难言表,这才出言不逊,对他们多加嘲讽,而户部给事中程久辉并不曾驳斥微臣的言论,而是径直动手打了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