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已沉冤昭雪,你思念母亲,以后也可常去苏州小住。”李御没动筷子,移开眼眸望着窗外:“你怀念旧时人,也是常情,想要见谁,便和孤开口。”
雪团走了,绣架毁了,她神情也更恍惚了几分。
既然她想念从前,将她旧时的玩伴都寻来便是,他倒也喜欢听她,提及儿时趣事。
但绝不能涉及陆郁。
“那时的人,如今都在。”绫枝缓缓开口,说得磕磕绊绊:“清露,福冉,都是……玩伴……”
“玩伴?”李御饶有兴致的眯起眼眸:“有何可玩?”
他没有玩伴,甚至不晓得,何为玩伴。
绫枝望着他,语气嘶哑:“我们会……捉迷藏,捕蝶斗草……”
李御挑挑眉梢,原来这便是玩伴。
怪不得福冉和清露,总是当着绫枝的面儿玩斗草,原是他们从前玩过的,想让绫枝渐渐恢复神智罢了。
李御凝望绫枝道:“你和他们很好?”
“一起笑闹过的人……”绫枝轻声道:“自然忘不掉……”
李御挑眉,他可没什么所谓玩伴。
年幼的时候,他倒是也想过,和年龄相仿的那几个很会玩耍的宗室子弟嬉闹,春风习习,他拿着新进贡的鲶鱼纸鸢,很是得意的去寻那几个很会玩耍的子弟。
他的风筝绘了水云纹,上头有精美的宫殿和仙鹤,还缀有小风铃,定会将那些人的都比下去。
果不其然,那些孩子都一窝蜂的围上来,惊奇的望着他手中的纸鸢。
可突然出现了一个比他们高一头,约莫七八岁的孩子,拉着那些人的衣襟便走了。
李御跟上去,躲在假山后,便听到高些的那人道:“你们怎么和他厮混在一处?我父王说了,他虽是嫡出皇子,却是朝不保夕,陛下早晚要立贵妃娘娘的儿子当太子,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嫡子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可他的纸鸢真的很好看,比我们的都要大呢……”
“他的纸鸢再大又有何用?你们没发现,连有点头脸的太监都不愿和他玩?我们可不能被他迷惑了。”
那些孩童一同哄笑,在绿杨晓风中笑着跑远,他们的纸鸢,在晴朗的碧空扶摇而上。
假山后的李御仰头望着那翩飞的纸鸢,眼眸一点点染上幽深,他嘴角噙着阴冷的笑,将那华美的风筝撕成寸缕。
后来那些宗室子弟,都纷纷获罪被捉捕下狱。
又是一年春风至,在春草渐深的宫苑中,李御命人将他们牢牢绑住,风筝的木架,在惨叫声声中透过肋骨,横穿入他们的身子,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个染血的人形风筝。
李御轻轻放飞手中的长线,和童年求而不得的自己告别。
那些人血红的双目圆睁,乖乖陪着他,看那纸鸢在春风越飞越高。
李御望着这画面,倒满足的轻声笑了。
他想要留住的人,再也跑不掉,走不脱,如此乖巧,他想玩多久,他们就要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