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会这么做。”
“你祭奠谁?告诉朕,你的父祖叫什么名字?薛灵?薛锈?你要把他们追封为皇帝,供奉在太庙,让世世代代的人们颂扬他们的功绩吗?”
说到后来,李隆基甚至有些兴奋。
果然,薛白说不出来到底能祭奠谁,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这个最看重出身门第的世上,每一个‘士’开口介绍自己,第一句话就是自己是谁的子孙后代,孤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李隆基认为薛白的一切都是他的赏赐,正是这个道理。
“你是朕的孙子,而且是最像朕的那个,你连挑女人的眼光都和朕一样,认命吧,你改变不了的。”
“我与你不一样。”薛白道:“你那引以为傲的所谓功绩,不过是躺在先人的功劳薄上,听从名臣的建议。你一生最了不起的地方,不过是你生来就是天皇贵胄,是兄弟几人里最出色的一个,仅此而已。而我,最引以为傲的,则是我从一介微末,一点点走到这一步,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世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最后一句话,莫名地激怒了李隆基。
也许是天生的立场导致他就是讨厌这句话,薛白话音未落,李隆基已想要伸出手去掐他的喉咙。
“孽畜!”
薛白淡定地退了两步。
李隆基的上半身摔在了榻下。
薛白也不去扶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就当我疯了。但我把你们都除掉之后,忽然就浮起了这个心愿。我不想假冒别人的名字而活,哪怕在世间没有父母亲人,我也想当我自己。为了权力,我无所不用其极,做了很多的妥协,但我很想试试能否让权力为我妥协一次。就像我方才说的,我想掌握权力,而不是被它掌握。”
这番话,他说得异常真诚。
该死的是,李隆基感受到了他的真诚,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至少会以此为目标执行下去。
李隆基不敢想像,李氏社稷若在自己手中断送于外姓,自己会被怎么样的评价。
岂不成了亡国之君?
若薛白不再是他的孙子,只怕也不会再遮掩与杨玉环的奸情。
那他岂不是成了连女人都被抢走的亡国之君?
从盛世的明君,一步坠落成唐哀宗皇帝?
“你做不到,你也不会这么做。”
李隆基竟是第一次流露出乞求的可怜神态。
“李倩,不要为了气我而这般说。那些年,你给我骨牌、戏曲,我也一次次地偏袒你,那是我们的天伦之乐啊。”
“不是为了气你。”薛白道:“只是,生来就是李倩这样尊贵之人,概率有多大?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我没那么幸运。”
“可你已经是了,你已经是李倩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就侍奉你到这里。”
李隆基愣住了。
他听不进薛白那些无谓的言论,认为对方真的是魔怔了。
眼看着薛白起身要走,他不顾一切地想要上前阻拦,结果翻下了榻,爬了几步,拖出一条血痕。
饶是如此,薛白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出了殿。
殿门打开,明媚的阳光驱散了那股腐朽的气味。
高力士就站在殿外,正在请求探望太上皇,眼看殿门开了,正要对薛白行礼,接着就现李隆基在地上爬着,不顾一切就冲上前扶着。
“三郎,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