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没想到竟还要他来教薛白。
“你连这都不懂,你竟还敢争朕的皇位?”
“我只知道,天下为公。”薛白道:“民为贵,君为轻,得丘民者而为天子。”
“够了,朕不要听这些无谓之言,你大可等朕死了,与那些个迂腐书生畅聊你招揽人心的权术。”李隆基道:“但你给朕记住,你能成为天子,不是因为得丘民之心,只因为你是朕的孙子。”
“我不是。”
“你敢否认?”
李隆基大为惊讶,甚至忘了自己正处在垂死的状态。
瞪大眼盯着薛白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讥笑一声,道:“是为了气朕,你才这般说啊。”
薛白道:“气你没有意义,相反,是因为你快要死了,我才坦诚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孙子。”
“你不承认也没用,改变不了你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也改变不了你与祖父的女人阴私和合的事实……哈哈哈,你看,你连所做所为都这么像朕。”
说着,李隆基疯般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到气竭才停下来。
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再也无力再支撑身体,颓然倒在榻上。
倘若他现在就死去,倒也算是小小地泄了一通。
薛白道:“你我都很清楚,我不是李倩,只是个不择手段想要篡夺大唐社稷、无所不用其极的外姓人。”
“原来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就是李倩。”李隆基躺在那儿,喃喃说道,“虽然朕也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你确实想过复辟会失败,而咬定我就是李倩,这是你应对失败的后路,甚至还下了一步闲棋来让我相信,你是故意在私下里对张汀、高力士说你早就知道我是李倩,还假意要保护我的儿子。”
“咯咯咯咯。”
李隆基出了一阵怪笑,道:“看来,朕与张汀的谋划,你都知道了。”
他却是不以为耻,仿佛还很得意。
“都是叛徒,他们这么快就向你招认了。”
“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信。”薛白道:“你若真的想保护我的儿子,便不会派李璬去禁苑。你自私到无法把权力交给李亨,又懦弱而不敢豁出一切,妄想自欺欺人以掩饰你的可悲。”
“咳咳咳咳。”
李隆基情绪起伏,也牵扯到了他的伤口,他痛得不停嘶气,呻吟。
一个白苍苍的伤重老人躺在那挣扎,是一种颇为可怜的形象。
可在薛白眼里,这份苍老不值得他尊重同情。
李隆基年轻时的热血昂扬、英明神武、慷慨义气等等一切美好纯粹的品质,就是在变老的过程中,渐渐被醉生梦死的物欲浸泡、腐蚀,最后消失殆尽。最后只留下了自私、傲慢。
他在权欲里迷失,越老越坏。
“我从来就知道我不是李倩,哪怕连我身边人都信了。但那不过是权力的驱动罢了,权力能改变世间太多事,不仅能让人当孙子,还能让人当猪狗。可我走到今天,是为了掌握权力,而不是被权力掌控。”
薛白说着,走近了些,看着李隆基挣扎的样子,道:“五十年的皇帝生涯,你最终还是被权力掌控了。”
“有本事,你昭告天下,你不是李倩。”
“好。”
李隆基目露讥嘲,忍着痛苦摇头,笑道:“嘴真硬,你不敢,你今日再怎么在朕面前放肆,出了这道门,你始终还是朕的孙子。”
“放心吧,终有一日我会告诉天下人我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继承于你。到时,世人会现我的权力来自于我的贡献。”
“贡献?放屁。”李隆基啐道:“你不必吓朕,你的鬼话朕一个字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