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狡黠,碧色的瞳孔朦胧地展开一层浅淡的光晕,叫谢流庭本就并不真切的沉闷彻底消融,幽深的眸底逐渐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与塔塔相识三年有余,塔塔似乎从未夸赞过我的书画如何好。”谢流庭这般说着,又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直长的眼睫微微敛下,侧影看上去带着些不明显的失落,“倒是先叫他人捷足先登。”
三言两语间,便将他显得好不委屈。
心知对方不是这种在意是否得到夸奖的人,桑岚明白谢流庭醉翁之意并不在酒,本着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的心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男人的意回答道:
“分明是陛下甚少在我面前作画,又叫我从何处去夸?”
谢流庭闻言扭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勾起,看起来谦和又温柔:“那朕今日得空,愿作画赠予皇后,皇后可否应允?”
作个画有什么向他征求意见的。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桑岚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啊。”
于是,他便眼见谢流庭偏过头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仰月唇抿开一丝看似温良的笑,随即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那便有劳皇后,替朕铺纸。”
今年的冬雪下得颇为频繁,好在宫中各处终日烧着地龙,叫彻骨的寒意不得不止步于门槛。
帝宫内的气氛自午后就变得格外静谧,沉静到连窗外雪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在堆积的白雪从树梢不经意滑落时,坠落声中会偶尔掺杂着几道压抑的低呼。
殿内一侧并列的两张桌案上,其中一张上摆放的物件全都被清理干净,其上只仰躺着一个人影,离远了只见得如瀑的墨发顺着桌沿散落垂下,卷曲的发尾落在光洁的地面。
桑岚先前只道要帮谢流庭铺纸作画,孰料他才是那张被用来作画的“纸”。
笔走游龙间,带起绵延不绝的痒意。
“轻、不……”桑岚咬牙,喉结滚了滚,眼底不自觉漫上一层薄雾,挣扎了片刻后难耐地别过头,喘了口气低声道:“重一些。”
谢流庭听闻后停了笔,悬着腕缓缓笑道:“究竟是要轻还是要重?塔塔该说清楚一些啊……”
那笔尖悬停在他肌肤上的触感分外明显,痒意从胸前落下的那一点向四周扩散开来,桑岚没忍住,咬着唇向另一侧扭过头,露出颊侧红得快要滴血的圆润耳垂。他扣在桌沿的手收紧些许,垂下的脚背绷紧,带着无声的催促踢了踢眼前人的小腿,哑声:“重一些……”
他顿了顿,嗓音中喊了些求饶之意,犹如被撩动池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要重一些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谢流庭方才噙着笑转动手腕,他看起来泰然自若,呼吸却早已比之最初变得沉重许多。
犹嫌不够一般,谢流庭不过画了两笔又重新开口,“塔塔,莫要抖。”他笑着,姿态端方而优雅,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画布太抖的话,墨会晕开的。”
桑岚闻声咬了咬牙,沉着气扣紧了桌沿,努力让自己不要抖得太过厉害,眼下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那轻软的笔尖上,只盼望着执笔者赶快将他的画作作完。
“好乖。”谢流庭唇畔的笑意愈发明显,他缓缓地落下最后一笔,随后覆上桑岚绷紧后显得格外性感而柔韧的腰肢,俯身在他胸前惹眼处落下两个轻吻,笑意沉蕴。
“朕私以为这花格外衬皇后——到铜镜前去看看如何?”
不多时,被打磨得极其光亮的铜镜前便清晰地映出两道前后交叠着的人影。
蜜色的画布上,火红的、热情而又艳丽的花朵几乎将大部分空隙填满,从凹陷的锁骨绵延至紧实的小腹,墨色枝叶摇摇曳曳,勾勒出不可言说的异域风情。
桑岚被眼前景色震到,一时不知是先该夸赞谢流庭确实画艺高超,还是先对自己的模样感到羞耻。
偏生这时,谢流庭还自身后环着他的腰,将吻落在他的颈侧,不疾不徐地问:
“这花比之那兰草如何?”他望向镜中人的眼神又黑又沉,像是在强自忍耐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塔塔更喜欢哪个一些?”
桑岚不答,透过铜镜谢流庭的模样,思绪有一瞬间的跑偏——凭什么这人衣冠楚楚,而他却只能不着一缕地被人拿来充当什么画布?这么想着,他心底顿时生出些不爽,于是当即转过身,抬手搭住谢流庭腰间的环扣,不轻不重地扯了扯。
他的暗示这般明显,偏生某人生了存心要逗弄他的心思,只是垂眼看着,却并不行动,反倒伸手将桑岚的手更用力地扣向那花纹繁复的玉质带钩,斯斯文文地抿着笑:“我还握着笔,多有不便,有劳塔塔替我解开罢。”
“……得寸进尺。”
玉质的腰扣落在层层华贵的衣料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亮如新的铜镜前,人影交叠。
“……轻些。”桑岚在接连不断的缠吻中,凭着所剩无多的清晰意识抬手捉住谢流庭的手腕,“别弄花了。”
“乖。”谢流庭带着温润的笑俯身吮咬他的唇,含着喘意的嗓音又低又沉,格外撩人心弦,“暂且别管,下次再画幅新的赠你。”
经历了相当混乱的半日后又恰逢休沐日,于是不过歇了半日,两个人便又如胶似漆地黏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