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声音极轻极轻,恍惚间像是一朵吸饱了雨水的浓云,沉沉地坠在风里,带着叫人难以轻视的厚重情感。
“但我不愿叫他难过。”
就如当初那根毫无威慑力的细金链条,谢流庭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地束缚过桑岚,他想要掌控并占有对方的心情一刻都未曾停歇,在知晓桑岚假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想法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荒寂的夜晚无法自抑地生出,让他几欲发疯。
——但他从未将之付诸过实践,并未以爱为名伤害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爱是侵占、是掠夺、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占有。
却更是尊重、是呵护、是细水长流的守候与无声的爱抚。
他一直都明白。
情不知所起时,他便希望戴着假面的少年不被规矩束缚、做回原本的模样,时移境迁,哪怕此间徒生万般纠葛,最初的本心却仍未改变。
翱翔于天际的鹰不能被束缚在牢笼里,最洁净的塔格里花也只能盛开在生他养他的漠北草原。
“但我并非是要放弃。”
谢流庭说完这句话,用力一掐手心,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一般猛然转过身。
“今日不请自来已是叨扰,朕也该回去了。”
再留下多看几眼,他恐怕会真的控制不住将人毫不留情地带走。
“陛下当真不去与阿岚见一见?”
“……不必。”
谢流庭敛了神色,乍看之下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稳孤高的帝王。
“现在尚且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今日到此,未遭驱逐或是扣留,已是相当好的待遇,他并不奢望在还未做好完全准备的时候去见他心心念念中的人。
像是看清了他的想法,王后温柔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意像是藏着不见人的刀。
“如果你是以大晟的皇帝的身份来,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地‘留’你。”
“但是么……你既是以阿岚夫婿的身份来的,那便是自家孩子。”
像是某种变相的承认,王后抬眼看向山丘下旷野上的两道身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做父母的,难免不对自家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说出这些话时,王后难免有些不甘心,但她其实能够察觉得出——桑岚此去大晟,不仅没有想象中那般难过,反倒比起以往更加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