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灵希悠悠转醒,已是十日之后。
她浑身缠满绷带,身上各处被勒得不能动弹分毫,尤其是心肺处,连深吸一口气都费劲。
“娘亲!娘亲醒了!”安乐子欣喜地出殿去叫必镧进来。
灵希强打精神,口中发出及其微弱的声响,“凌煦,凌煦呢?”
必镧示意安乐子离殿,她却一言不发,只是抬手为凌夕理着额上鬓发,怜爱地盯着她。
“快说!”灵希有些急了,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他——”不知是否有些哽咽,必镧顿了良久,才接着道,
“他割下双翼,从西天之畔跳了下去。”
灵希不顾五脏六腑钻心的疼痛,从床上痛快起身,手中幻化一柄尖刀,摁住必镧肩头将她向榻上压去,刀刃狠狠抵住必镧的咽喉,
“必镧,你该死!你,凌琰,荏染,我都不会放过,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凶手,凶手!”
必镧双目紧闭,眼睑微微发颤,刀尖的凉意像寒山隆冬的夜风,让她自内向外凉个透底。
是,她放任凌煦与凌琰胡闹数百年,都是算计。
只有今日的动静,才会让凌琰笃信神器已毁,连凌煦都再无办法心灰意冷,才能让凌琰有可能回心转意。
她该死,她怎么不该死!
二人出奇地安静,凌乱的喘息声中,夹杂着鲜血滴落的声音。
“灵希!”必镧睁开双眼,只见灵希的嘴角依旧无可遏止地溢出鲜血。
灵希颤抖的手腕使不出一丝力道,她的眼角不经意间就迸出热泪,紧皱的眉头昭示着心内的煎熬。
怎么办?灵希痛苦得嘶吼大叫,刀尖已经抖动着划破必镧的皮肉。可她的脑海中全是与必兰初见的模样,仿佛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的眼神瞥见榻边已毫无光彩的朝宗节,嘶吼忽得变成无声的呜咽,嘴角溢出的鲜血只增不减,将榻上素净的锦被染出片片血花。
也许她该毁了这一切从头来过,又或许她该放任必镧同她一样,愧疚地苟活于世……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灵希竟然翻身下榻,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揩净,转身向殿外走去。
“你去哪儿?”必镧按住脖颈处渗血的伤口,急道。
“栀灵山。”灵希冷冷道。
必镧拽上她的衣袖,“别去……”
灵希猛地转过身来,“你难道不想知道,荏染说了什么,害死了你的孩儿么?”她死死盯着必镧的眼眸,面目因为仇恨狰狞可怖。
必镧躲开灵希的怒视,她就算不知,也凭空猜到几分。
过去,荏染为何与灵希为敌,为何连寒山都不插手荏染之事,甚至任由她偷盗谛听秘术,而这些年,荏染为何不惧灵希复生,为何龙池与荏染重修旧好……
她早就起疑,荏染恐怕是极天对共主的试炼,灵希此时若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下世危在旦夕。
“去了你就回不来了。”荏染斩钉截铁道。
灵希冷哼一声,将手上刀柄递给必镧,“那你去?”
她蔑视必镧,如同蔑视神族曾苛待凌煦,却无人替他说过一句;如同蔑视神族为神魔之争缠斗至今,却只会牺牲女子;如同蔑视神族偏信什么共主与极天的赌局,将她这颗石头谋算到粉身碎骨……
必镧接过那柄尖刀。可手上这把刀仿佛重逾千钧,她凝视着刀尖,仿佛看见无数残肢碎块,看见血流漂橹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