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煦赶到时,只见困住鲛人的屋门大开,凌夕一人在庭中喝酒。
他大步流星去屋内搜寻一圈,果真已空无一人。
“姊姊……”他对着凌夕的背影低声唤道。
灵希兀自喝着闷酒,她已让连山千枝与阿迦?送那鲛人族小公主回了蓝田阁,独自在此等凌煦寻来。
“你长本事了,想养鲛人就好好养,还学会打人了?”灵希转身将酒盅狠狠砸在凌煦一旁的门边上。
“是她自己撞的,”凌煦低声解释,“姊姊怎么能进来的?她呢,姊姊将她放走了?”他急道。
灵希已经想好说辞,“三桑神君知道心决,”她背过身去,又斟了一杯酒,“我已叫人带她回阁了。”
“姊姊何必多管闲事——”
“我看见她的容貌了,”灵希蹙眉道,辣酒入喉,让她眼睛都酸了,“你难道恨灵希恨到,即便人家只是长得几分像她就要饱受折磨么?”
凌煦闻言有些讶异,“我恨她?姊姊说,我凭什么恨她?”
“因为撇下你,独自去死,不合你心意。”灵希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可当初是谁先撇下谁的?她还不是为了——”
凌煦闻言轻哧,瞧瞧,姊姊对曾经的谋略多么得意,给灵希设下多么完美的圈套,连他都成了凌夕手中的筹码。
可恨灵希偏偏肯死,他不由愤慨道,“是,她就是如此,她是多么高尚的人,以一己之力解了下世之危,以为全天下都将对她顶礼膜拜永颂其德么?她睁开眼睛起来看看,这世上还有谁记得她——”
“别说了!”灵希吼道。
她就是这种人,一不留神便赌上命去一了百了,如何?
她向来不会反省自己任何一个决定,可她不能再听下去,否则就会想起寒山上粉身碎骨的那一刻是多么留恋不舍,那样任性的一场戏是多么滑稽可笑。
“若你喜欢那鲛人,就回蓝田阁守着,”灵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音未落,她手上捏决,闪身消失在原地。
凌煦仰头阖上眼帘,那鲛人他决不能放过,随即捏决回了神界,不在话下。
……
安乐子极有兴致地盯着榻上的鲛人,端详着她身上晶莹剔透的珠玉,连声赞道,“这鲛人生得真美”,再从袖中掏出大把的三桑玉来比对,笑道,“不过,还是师父结的珠子好看。”
三桑瞟了眼两边的阿迦?与连山千枝,急道,“说什么呢,也不知羞,是师父未教你礼节么?”
阿迦?冷哼道,“就是神君教,安乐子才学不好礼节之类罢。”
“牙尖嘴利,真真是承了你家师父。”三桑嘟哝道。
他瞧阿迦?的眼刀都要将这鲛人大卸八块了,心头不知有多解恨,
“有些人,再等上千百年,连别人一个替身都敌不过。”
“你——”
连山千枝拽住阿迦?,他犹记得那日阿迦?大喝一声祭出浣浣的“英姿”,不由调侃道,“没想到山主至今仍爱慕太子殿下,难道还怕抢不过一个鲛人?”
“区区鲛人,豢养把玩之物,能掀起什么风浪?”阿迦?话音未落,只见三桑与连山千枝的脸色越发难看,悻悻闭上了嘴。
安乐子忽得惊呼,“她醒了——”
那鲛人轻启眼帘,透蓝的眸子环顾四周,蓝田阁日光太盛,让她视物不便。
安乐子抬手帮她遮上眼睛,刚想将她扶起来,那鲛人却受惊似的,好看的尾巴向内收束,将身子裹了起来,口中溢出“嘤嘤”声,逗得安乐子咯咯直笑。
三桑拂袖,将四面窗格覆上轻纱,又将几人驱散至殿外,教导安乐子道,“无人想被观赏狎玩,你这样太不讲礼了。”
他却仍出神地想着那张与灵希极其相似的脸。鲛人有变幻形貌之能,不知与灵希可有何前尘。
连山千枝嘟哝道,“这鲛长得颇像一人,”他埋头细思,顿悟道,“不就是那个杀了前任魔尊的神器仙子么——”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闲话,着人去药王殿了么?”灵希疾言厉色,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凌煦便进了殿。
凌煦则瞪了众人一眼,低声道,“仓毋宁是自戕。”
见这二人面色不善,众人皆不敢作声。
连山千枝忙动身去药王殿,安乐子则麻利拽着三桑往阁外跑。
只剩阿迦?留在原地,她拽住凌煦衣袖道,“我这些年围在你左右,你拿我当什么,居然日日和一条鱼厮磨,难道就是因为这张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