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她,生生将龙池拽下神坛,染上了尘霾淤泥。如今,龙池怎会看得起她的钻营,她的晦暗心思。
龙池又转过身去,长叹一声,“罢了,只怪我心生情障,救你太晚。”
“情障?”荏染拽上龙池袖角,却被他甩开,她仍不死心地攀上,“终于肯承认,对我留情了?”
龙池不语,原本没了皱纹而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如今灵希死,共主亦亡,难道下世恒久安宁的一日真的到了?
——
深夜时节,灵希将小山似的卷宗瞧了个遍,只觉得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不由拍桌道,“这小子到底发什么疯,寻衅滋事,几乎闹遍了神族,不像他所为。”
连山千枝被这动静惊醒,揉了揉眼长打哈欠,慢悠悠道,“兹是个人就有因果缠身,寻个错处还不容易么?”
灵希又埋头细看,她当然知晓此事方便解决,不然凌琰那好面子的也不能如此沉着。
只是善恶有报,不能小觑,她总想从这些与凌煦有关的事情当中,推知这几百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连山千枝伏在桌上,双臂交叠垫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瞧着凌夕。
好个“雪泥入红炉,荼蘼散梧州”,仓术竟然舍得骗她到那种地步……
若非与仓术那厮一道恨了昆冈之战那么多年,若非念及与他这些年的相陪之义,连山千枝暗恨不能进了结界与他割袍断义,用因果雷劈他个粉身碎骨。
“你想什么,如此出神。”灵希察觉到连山千枝有些炽热的注视,随口问道。
“想起过去的事。”连山千枝闷声答道。
“难不成想家了?”灵希只当这连山千枝不过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崽子,埋头卷宗中随口调侃道。
“我连山一族,早就覆灭在昆冈之战,没有家了……”
灵希猛然抬头,望着有些沉闷的连山千枝。她早该想到的,那一战过后,听闻昆冈地界寸草不生,受牵连的生灵万万,何况这连山藤族。
“抱歉。”灵希低声道,虽说是凌琰造的孽,却终归是她动的手。
连山千枝摇了摇头。
……
神魔大战那日,他亲眼看着火舌如巨浪,将半座昆冈拍作齑粉融成飞灰,惨叫声不绝于耳,火光三天不息。
所幸他的真身藏于石缝,生长在一处峭壁之上,虽所化肉身灰飞烟灭,残识仍能聚于真身枝蔓。
连山千枝至今仍记得,三日死寂过后,他有些模糊的神识忽然听闻一阵跑马之声,马蹄声轻快,铃儿叮当作响。
他不由舒展了躯体,虽不可见,但觉周身被一股神力所笼罩。
“小草儿,抱歉,我爹爹不是有意牵连你们的,好好长大罢。”
他听见来人满是稚气的轻声呢喃。她唤凌琰为“爹爹”,想必是年方五万岁的凌家神女。
不知耗费了她多少神力,连山千枝竟已修出视物之能。
他模糊的视野里最终只留下凌夕利落翻身上马的背影,她洁白的足腕上系着一道红绳,渐行渐远。
……
“长公主殿下当年不过五万岁,何错之有?”连山千枝宽慰她道,“当年若非殿下助我,我恐怕当年秋天便枯死了。”
灵希这才明白,连山千枝与凌夕原是有一番渊源,“看来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从今往后,神族亏欠你连山族的,我皆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