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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子休这等神仙自诩尊贵天人,从不肯踏足污秽低贱的人族地界,灵希也没有机缘来凡世走走。
此后数月,灵希与仓毋宁隐匿神息,相伴在凡世玩了个乐不思蜀。
彼时人神魔共生于下世,走在凡世街上,随手拍的蚊子都可能是精怪幻化,仓毋宁这等野兽样貌,也不过得人一句“兄台好生威武”。
因而仓毋宁是人界的常客,甚至开了一间铁铺,辟了片耕地,寻欢作乐最是舒坦。
灵希第一次涉足凡尘,便有第一次饮酒吃醉,第一次见识风月,第一次看戏听曲……
仓毋宁瞧着灵希,她长发不过随手一束,裙裾太长早剪了,正翘着二郎腿品读戏文。
他笑问道,“你如今的模样,要是被漆子休瞧见,不得把他气得脑门冒烟儿。”
灵希将膝上的戏文一合,“他漆子休才管不着我,我这才知道你无忧无虑心无挂碍的日子有多好过,”
她越说越是来气,拿起手边的酒葫芦长饮一口,“总之,我才不回去受他支使,就在这儿呆上一辈子。他不是说天尊地卑么?从此他和我有如云泥,谁也别搭理谁。”
仓毋宁一边侍候着门前的菜地,一边笑道,“有志气!我是个粗人,种地打铁养活你,这一辈子就值了,你就安心享着罢。”
灵希起身,倚在门上,抬手遮着眼前毒辣的日头,“你的生辰快到了,这几日铁铺你留给我,我要给你个惊喜。”
……
厌器是灵希专门为仓毋宁所设计的兵刃,费了她不少心思。
仓毋宁打架只靠蛮力灵巧不足,厌器却如游蛇,万缕千丝能消弭万物,刚好称他的手。
灵希一连三日在铁铺闭关,终于赶在仓毋宁生辰前夜将厌器赶制出来,刚伸了个懒腰,便嗅到漆子休的神息。
她刚蹲下身将厌器藏在一处灶坑里,便被漆子休拽着手腕捞起来。
“还想躲?”漆子休低声道,“你让我一通好找,这数月我将人界都翻遍了!”
灵希甩开他手,“神君这玉足终于肯落地了?你我既然绝交,我在哪儿,在做什么,关你何事?”
“吵两句嘴就是绝交了?”漆子休哄她道,“希儿,莫要斗气了。你不是最爱吃我母尊做的清醪么,我早备好了给你留着呢。”
“如今我爱吃的可多了,你得把整个人界挪上去才成。”灵希将铺门大开,“我说出的话,从不因为赌气,神君请回吧。”
“看来这阵子仓毋宁将你照看得不错。”漆子休阴沉着脸,已然没了耐性有些恼了。
“自然。”灵希长舒一口气,来凡尘一遭,她才知道日子顺遂才最紧要,若有委屈不应当忍,而是要变通求存。
她转身朝漆子休摊开手,“真身还我,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漆子休冷哼一声,“你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走。”
他手上捏诀祭出灵希璞玉真身,其上被落星阵捆得结实。
“漆子休,你若敢关我,从前情分一概勾销,我誓死都不理你了!”灵希急道,手上捏诀就要闪身。
漆子休虽心中惴惴,手上却不敢迟疑,生怕灵希一走又遍寻不得。
再一转眼,铁铺中早没了人影,一股山风从大敞的铺门中灌入,熄了炉中熊熊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