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驿见状,将手中拐杖一丢,朝共主神像双膝砸地,双手合十,“共主在上,寒山侍奉极天多年,还请共主饶我孙儿一命,饶我孙儿一命……”
寒山族众皆拜倒,摆出奇异的阵型,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一息之间,灵希忽得睁开双目,左右打量着压在身上无比沉重的双翅,微微抽手捏决,便揪着凌煦双翅向上迅疾地腾空。
待凌煦幻化人身,再一睁眼,灵希已钳住他的脖颈,带他落脚在圣殿之上。
灵希周身滔天的神息让圣殿四周的玄铁锁链颤颤悠悠,发出骇人的吼声,寒山众人抵挡不过,皆伏于地,没了声息。
凌煦喃喃唤着“阿希”,却看着她那一双原本灵动眸子,此时神色恹恹疲惫不堪,视周遭一切如无物,更不肖说对他有何柔情。
灵希冷哼一声,歪头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形容俊逸的小郎君,手上微微泄力便教他逃了。
她眉眼一挑,手指从他的心口向下划过肺腑,落在他的肋骨,轻启双唇道,“如今下世对付我的本事,越发有意思了。”
凌煦钳住她的手腕,“阿希?还是如今我也该唤你一声共主?”
他仍是脉脉深情地望着灵希,满心想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万分之一像从前。
灵希眉头轻皱,将眼神缓缓移到他手上。她猛地抬头冷笑着对上凌煦的眸子,略一捏决,便让凌煦捂着肋骨极痛苦地佝起身子。
凌煦单膝伏地,额角的青筋已然暴起,呼吸之间溢出闷哼。
灵希蹲下身去,勾起他的下颌,不顾他疼到面色涨红,手上仍使着力道,质问道,“为何要与我立下生死契?你有何所求么?”
“什么生死契,我只知共主与我的白头之约有如皦日,如今想要变卦么?”凌煦强忍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痛意,瞪着灵希低声道。
“白头之约?”灵希冷笑几声,瞧着他充斥着血色的眸子,不禁停手。
她将凌煦一把拽起,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和胸口,双唇靠近他耳畔,“好好好,像你这等标致的小郎君,我自然爱不释手。”
凌煦听她这话满是寒意,撤步躲开,让她兀自顿在原地。他捂着方才痛极处,细细揣摩着生死契是何意,为何他会与共主有契,丝毫没注意灵希手上动作。
灵希瞧他失神,更警惕他有何图谋,手上捏决道,“下世杀不了我,竟以美□□我。创世之初,我可没教你们这些算计和手段。”
说罢她手一挥,凌煦毫无防备,蓦地腾空后仰,直向悬崖边飞去。
凌煦深谙抵不过共主修为,脚下虚浮,毫无借力之处,只能轻轻阖眼,唯恐今日若殒命于此,阿希来日想起,该是何等的辛苦。
直到在悬崖上瞧不见凌煦身影,灵希才冷哼道,“可惜了,若不是他图谋在身——”
话音未落,不知何处来的朝宗节便将灵希的腰肢紧紧锁上一圈,直拽着她坠向深渊,不在话下。
灵希腹诽这小子方才还浓情蜜意,如今便翻了脸,让人陪他去死。她不禁眉头紧锁,抬掌便要送那头悬着的凌煦到生魂门去。
她一低眼才惊道这朝宗节竟有丽水石加持,忽得有些头脑昏沉,茫然地瞧着摇摇欲坠的那人,捏决将他拽来眼前,喃喃问道,“这丽水石怎么来的……”
凌煦忙拽上她手臂,腰间的朝宗节被她一扯直要将他绞成两截,他强忍痛意怒道,
“当初你为哄我,能连夜找来丽水石修补朝宗节,如今转眼就要杀我,共主便了不起么?便能出尔反尔么?”
还未有人敢这般吼她,灵希忽得怔住,说不准眼前这小郎君还真是个苦主。
她一动念,身形也是越发不稳,摆手道,“罢了,你也不过是下世杀我的一把刀,同归于尽实在是委屈你了。”她捏决,再一转眼,便将凌煦又送上圣殿。
她手上幻化一把匕首,冷笑道,“待我将生死契剔了,便放你走。”说着灵希将凌煦摁在地上,钳住他的双手,用匕首将他的外衫一件件挑开。
寒风侵袭着凌煦身上残存的热度,他却只能感到冰冷的刀刃在肌肤上一寸寸划过,他一时情急喉咙颤动,却使不上力道任由她钳着,只能皱眉不住唤道“阿希”。
他盯着灵希此刻神情,视他不过下世万万生灵之一,神色之中全是猜忌戒备。
凌煦心下失望,不知她要做什么,只知这无情的修罗共主,睥睨众生,万万不会将他的小命放在眼里。
灵希手上猛地用力,刀尖已是入肉一寸,只闻凌煦一声闷哼,灵希被骤然涌出的鲜血晃了眼。
若依着她从前,如今早用刀尖在他腹中搜刮起来,将那一星半点的真身残片取个干净了。
可此刻听着他唤疼,她却忽得惴惴不安,生怕手上没个准头,让这小郎君殒命于此。
“生死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以血肉养我,我必忠义报之,轮回转世挡不住我来寻你。”
她立此契约,是曾被人心所蛊,如今她阅尽世事,怎肯再留这愚蠢的契约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