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身担飓风堪堪转身时,不忘皱眉定睛细瞧神像的面目,刚一抬眼却被刺目的白光逼得双目紧闭欲伸手去挡。
饶是手上一个动作,便在上下渐强的狂风中失了重心,好似要被疾风撕裂。
她肉体凡胎,却一如那日的昆冈似的,承极天之力,共主之怒。
耳鸣声骤起,天灵隐隐作痛,灵希本就是悬空,调动修为尽全力抵挡,此时却似双脚踩上棉花,双腿没入不见底的湖水,从未经受过如此虚无缥缈的力道。
所谓至坚之力,以柔为饵,此言不差。
正要强打精神时,她忽得感到一片虚无,轻飘飘的力道拽着她的脚向上浮起,周遭好似携她遁入空灵,不闻风声,不受厉厉风雪。
……
恰似那日她在不周之灵中化形,灵希感到亲切的灵力与神泽将她柔柔包裹起来,她抬手,轻轻戳破面前一道让她麻酥酥的结界,才敢缓缓睁开双目。
只见一个白髯及地的老头,他骨瘦如柴,端坐在一高高的书案之后,瞧见灵希,眯眼仔细端详。
待辨清了来人,他一个猛子从高椅上利落而下,一溜烟儿似的便至灵希面前。
灵希蹙眉瞧着周遭一片苍白,唯有这老头和“混沌”大门让她好似在何处见过,她上下打量这古怪老头,“你是共主?”
那老头瞪大了双眼,面上的褶子都少了几折。他忙摇了摇头,摆摆手道,“老夫可不是那修罗,老夫名曰安虬,不知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我要找共主。”灵希将这老头扒开,飞身上了书案,阖上翻开的书卷,只见上书“创世”两个大字,正要细读时,身后掌风凌厉逼近,正是安虬。
灵希堪堪一躲,却让安虬将书卷抢了去。他掸掸卷上沾的飞云,“共主不在,请择日再来罢。”
“择日?你以为极天是我想来便能来的么?”灵希急道。
安虬面上露出调侃的神色,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却仍揣摩着灵希神情不放,“既知道这儿并非你来去自由的地界,便别在此撒泼了。”
灵希拽住他广袖,“你告诉我如何能解神谕,你告诉我我便走。”
安虬夺不过她,为难道,“神谕唯有共主可解。神谕既脱了口,担上个几世折磨不是应当的么,这可是共主立的规矩。”
灵希瞧左右无边无垠,不知是否还有何处藏身,不由高声喊道,“共主——共主——”回声一重高过一重,直让安虬指头堵上耳朵。
见无有人应,灵希瞄上混沌之门,问道,“这后面是什么,共主是不是在里面?相传父神归于混沌,我找父神盘古可有用?”
安虬忙拽上灵希胳膊,“休要放肆,你既知道父神身归混沌,难道不知共主亲历下世,早不在极天了么?”
他揩去脑门上的汗珠,腹诽道:真不知她记着什么又忘了什么,当真难唬弄。
灵希盘腿坐于书案上,“下世是吧,看我不将她喊回来,”说罢便冲着下世撒泼似的喊着“修罗共主——”
安虬长舒一口气,退至混沌门前,施决向门后传音,“父神,您看这……”
忽得一道伽印冲破混沌之门,飘飘扬扬落到灵希身后,她登时住了口,头深深沉下去。
门内有人声如洪钟道,“吵死了,便给她半刻。既然要寻共主,我已封住她下世一干记忆,剩下就看她的造化了。”
安虬在原地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瞧那伽印扒得牢稳,索性心一横,远远捏决将灵希送下极天。
他这才松了口气,叹道,“父神,你看共主神魂上的诸多伤痕,她怎会搞得如此狼狈啊。”
——
凌煦在圣殿共主像前候了一个日夜,从日落月升,到月走星沉。
必驿多次苦劝无果,只得吩咐寒山族众将圣殿四处篝火燃起,陪他一道等着。
毕竟凌煦是他的孙儿,又谋略眼界不俗,颇合他心意。他甚至以为,凌煦虽冠以凌姓,却是继承寒山的上佳人选。
凌煦盯死了灵希消失不见的地方,任谁劝都坚持道“我等她回来”,连时间流逝了多久全不放在心上。
此时,他忽得瞧见天边一个黑点似的的身形凭空出现,如一颗星尘徐徐下落,他猛地起身,一跃而起,朝灵希的身影飞去。
的确是她,凌煦高声唤道“阿希——”却不见她有何反应。
凌煦心一沉,捏决幻化真身。纵使他双翼之广之坚足以削下寒山一座山头,悬崖上呼号的风上下贯穿,让他只能狼狈地胡乱摇着双翅,朝灵希挪去。
他将灵希驮在脊背上,一个翻身阖了双翅,将灵希护在厚重的羽翼之中,与她一道向深渊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