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术惊道,“妙计妙计,只是如此一来,我父尊定会有所防备,你可有把握神族能胜?”
凌夕瞪大眼睛道,“你当那神器是吃素的么?真身祭出,制住你父君还是不在话下,只要届时你能以少主身份摁下魔族大军,我保证不伤你魔族平民。”
她见仓术有些迟疑,哄道,“我会在信中告知他们留仓毋宁一命,你可放心了?”
仓术这才略一颔首,嘴角微微一扯,原是神族有神器依仗,自认胜算全揽,有恃无恐。
可他忽而又皱眉委屈道,“计策一成,你可会随他们回神界?”
凌夕脸上神情忽得顿住,她竟未作后来打算,心道以父尊的性子,恐怕要将魔族灭个干净才肯罢休,若留仓术一人,他必死无疑。
她起身正经道,“此事我还要再琢磨琢磨,你放心,我定不会抛下你。”
——
灵希与凌煦并肩仰视着不可见顶的寒山,二人的斗篷上积了松散的雪花,脚下是裹了厚厚寒冰的石阶。
灵希刚欲抬脚榻上,忽得撤脚,“你当真不是诓我?这么高的寒山,要从凡界单凭脚力走上去恐怕要个百十年。”
凌煦正好逮过她的手,“自然,这样方显得虔诚,既然这样难,神谕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咱们改天再来便是了。再说了,你在凡世伤了腿脚还没好利索,寒山天冷,对你双膝不好。”
灵希笑着推他一把,皱眉佯嗔道,“就知道你耍滑头。”说罢手上捏决,忽得与凌煦消失在原地,不在话下。
凌煦再一醒神,灵希已携他落脚在寒山圣殿,共主神像之下。
他心中一沉,还是拗不过她。
灵希在圣殿中缓缓踱着步子,“我还从未来过寒山。”
凌煦眉目一挑,“你曾与我母尊交好,她未曾带你来此?”
“她应是没机会同你讲我与这寒山的渊源。我避之尚且不及,怎会来自投罗网。”
凌煦摇摇头,他阅尽“创世”,竟并未见过阿希与寒山有何交集,他索性拽着灵希在一旁坐定,“快些讲与我听听。”
灵希坐在他身侧,懒洋洋伏在他肩上,“那年魔族天吴诛杀神族无间道人,致使夏州地界天崩地裂,众神求寒山测算神器方位,用以补天。”
“可相传补天石乃女娲亲手所炼——”
“寒山算得我在无量宫,众神前往逼宫,因那漆子休的维护,我才躲得过那一劫,才有了女娲娘娘亲炼补天石一说。”
凌煦似乎茅塞顿开,“漆子休因此为所神族不容,与你一道去瀛客岛隐居,后来并不甘心,终于用你砸了不周山扬名立万?”
灵希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凌煦拥住她肩膀,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聊以安慰。
灵希抬眼望着共主神像,“据说若要求共主显灵,需当面讲与他听?”
凌煦颔首,“共主创世至今,天地剧变,亘古者唯有寒山。共主面朝深渊,有求于共主者皆是尸骨无存,”他望着灵希道,“我不愿你为我冒险,若真要解那神谕,我去求便是。”
“你的神谕为我而降,便应由我来解,”灵希望着共主神像的神情有些狂傲,“让我去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
凌煦眉头紧锁,“若是你回不来,我登时便跳下去!你非要去冒险么?”他焦急地望向圣殿周围,心道,有人擅闯神殿,这寒山族人都去哪儿了。
“不管这劳什子神谕才是真的冒险,你放心,我才舍不得让你独活,极天也挡不了我。”
灵希说话间便捏决飞身而上,如一只轻快的鸟儿,高踞神像头顶。
凌煦忙远眺着,白茫茫的雪耀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仍仔细盯着灵希的一举一动。
只见灵希向前飞跃,施决抵抗着悬崖上下凌厉的风,不去听从深渊之下传来的沉重的低鸣。她奋力转身面对共主神像,悬停在共主面前。
不知怎地,凌煦只瞧见忽得一道亮光乍现,似是天边又生出一轮太阳,爆裂之声轰隆作响,整座寒山轻颤,四处雪崩。
凌煦暗道不好,捏决飞身便要循着那道光亮而去。
然而此时必驿忽得现身钳住他的手腕,“此乃她的天命,你呢?去送死么?”
凌煦遥遥望着那逐渐隐没的光点。
他怎么忘了,他不过是下世仰望她的万万生灵之一,而她是神祇,与他原本就是极天与下世的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