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轻阖双目,轻蔑冷笑。都是如同草芥的人命,怎么她偏偏就活不得?
道士扔给他们两根木楔,两柄锤头,“钉吧。”
她长叹一声,无奈地睁眼抬头望天,心道:恩怨昭彰,自有公道,若她当真是极天神器,有本事毁天灭地,就请极天予她几分薄面吧。
灵希轻声哧笑,高声诅咒,“若我身死,这座小城,将在一日之内没入东海,方圆百里永无人迹。”
如今她以性命为祭,只愿因果重重报应在眼前每个人身上。
灵希这番话让庭中所有人皆直冒冷汗,如芒在背。她的狂傲却激怒了一旁的行刑者,他们举起木楔和锤头,一咬牙就将楔子钉进灵希的血肉。
一下,两下……
钝器不比利器,这木头楔子若要将白骨凿穿,非逼着那二人使出吃奶的力气。
灵希死死咬着牙关,浑身上下每一丝肌肉都在忍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她极力不让自己的面容狰狞可怖,却忍不住将全身的经脉调动起来。
周围人这才看到她是那般羸弱,皮肉裹着青筋,仿佛没有一点肉。
鲜血从她手腕里洇出,将整两块木楔都染成深红色,木楔再也盛不住血,灵希的鲜血一滴一滴从手腕的血洞中滴落,或从她指尖滑过。
灵希疼久了,浑身的热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从头到脚冰凉麻木,心中却是轻蔑,这还不如五味子难捱。
她这十数年,不知跟着辛怙为百姓筹谋多少,如今看来,芸芸众生愚昧地无可救药。
看见她嘴角扯出的冷冷笑意,台下围着的人皆是毛骨悚然。
那道士显然也有些讶异,高声道,“这妖道行深,快将她架起来,要借天神之力才可降她。”
众人将钉着灵希的横木捆在一根高耸过房梁的纵木上,齐声喊着才堪堪将她架起。
灵希缓缓被垂挂在横木上,她的身子每一晃悠,两只手腕都要被扯裂一般,四窜的噬心彻骨的疼痛,如同滔天巨浪卷碎了她的船,即使她咬紧了牙关,还是眉头紧锁闷哼出声。
她低眉垂眼时,忽望见辛怙的衣冠冢,喃喃自语道,“我要来寻你了……”
——
蓝田阁外,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越来越远,凌夕没有半刻回头,常言道落子无悔,她反正是悔之晚矣。
一行人一路绵延,至天宫正殿,凌琰与众神官立于梵清殿外,这已是少有的恩典。
隔着殿前长长远远的台阶,凌夕朝神尊行大礼一叩首,待凌煦上前将她扶起,凌夕一个转身,干脆利落。
那一刻,她心中竟是松快了不少,大家都扮演好狠心的角色,默契得很。
很快,凌夕站在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天阶之上向下睥睨,层云缭缭,掩映之下竟给她如临深渊之感,触目惊心。
凌夕每向下一步,便心痛一分,心中暗骂是谁想出的这番馊主意。
后头的队伍不停地抛撒百花瓣,纷纷扬扬,于人间下起花雨,人神同庆。
一袭赤红为首,众神移驾,白玉阶上落花如同流水潺潺,终至昆冈之巅。
凌夕冲三桑一拜。
这还是她央求的,在她行至昆冈时,三桑应允她几分薄面,装出与凌家交好的样子来。
三桑极为敷衍地笑了笑,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上次他们在昆冈随意丢了件神器,如今次换了自己的娇女,真是越发舍得了。
再次起身,凌夕好似已经目空一切,天高水长,谁也奈何她不得了。
谁说那一定是个囚牢,说不定是新的疆土,自在的天地。
荏染站在昆冈结界一边,如今能开这结界的,除了凌琰也只有她了。而即使是她,也不过能撕开一道数十人所经的口子,供神族送嫁之人一时半刻出入。
她应了凌琰,自然是为了瞧上这出神魔的好戏,饶不多久,凌琰便会遭到仓毋宁复生的会心一击,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