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她临走之前,曹秀秀拦住她,轻声道:“若是张小姐也喜欢的话,倒是要托柳香妹妹提一句,这房子冷,实在叫人拿不住针线。”
柳香并不傻,她一瞬间就意识到曹秀秀做这些都是因为炭火的缘故。两人虽然做着不同的工作,但是却一样都是苦命人,柳香摸了摸身上单薄的衣裳,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秀秀姐,你放心。”
从柳香能将张夫人那样难听的话改编一下说给曹秀秀她们听,就能看出柳香这孩子也不是个笨人,她送去给张小姐的手帕,由头是想让张小姐提前看一下曹秀秀的绣工,其实就是想让张小姐喜欢上这个手帕,对曹秀秀的绣工有所肯定。这时候柳香适时提出来那西厢房因为要开窗,实在是冷得冻骨,担心绣娘们在这样的条件下,做不好事情。
张小姐很是喜欢这条手帕,有些可惜的是手帕料子不入流,她是拿不出去的。她反复地看着这条手帕。昨天留香过去跟她娘提炭火的事情的时候,她也坐在一旁。她倒不像张夫人那样小气,只是一些炭火罢了,也没有什么。她的嫁妆要紧,若是这两个绣娘真的这件事不能如约完成绣品,她的事才叫被耽误了。
张小姐自然不会跟柳香打什么交代,她径直去了张夫人那里。
不到中午,曹秀秀她们绣花的西厢房就多了两个火炉,因着担心火星子溅出来烫坏被面,还用了那种熏衣裳的炉子。
火炉子一升起来,房间里顿时就暖和了起来,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得坐都坐不住了。
孟氏经此一遭,心里对曹秀秀难免有些佩服,年纪虽然小,但是心眼可不小。
这一场绣活做了两个月。从冬天一直绣到开春,就是过年那两天,两人放了三天假。
孟氏有家有孩子,过年自然是要回家的。曹秀秀虽然有家,可现在也算得上是无家可归。她本来还担心李双月过年要关门回家过年,都已经打算这三年去开业的客栈凑合一下,没想到李双月的家就是绣庄,她不上别的地方去。
曹秀秀不走,李双月还很是高兴,两人和一个值班的伙计,三个一起在绣庄里过了年。
曹秀秀还得了一个大红包,她一拿在手里就感觉沉,回房间一倒出来,一数,有一百二十个钱。这可真是大红包了。
大年初一过了,曹秀秀跟着孟氏就又去了张府。
张府的新年自然没那么快就过去了的,阖府上下张灯结彩,看着很是热闹。
曹秀秀经历了此番之后,心境大有不同,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孤身在外冷清,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一点都不觉得孤独。
曹秀秀她们继续绣花,院门一关,将张府的富贵繁华都关在了外面。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曹秀秀和孟氏早早地就歇了,今天过节,两人都想松快松快。
孟氏白天就跟曹秀秀说了,这正月十五,外面的街上是要玩灯的,大人小孩都涌上街看灯,别提多热闹了。
曹秀秀听了,心里很是向往,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热闹呢。只不过如今她们在张府,不能随意出去。因为是过年,张府送过来的饭菜也比以往要好很多,有鱼有肉。
吃过了饭,曹秀秀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想着自己还欠留香一条手帕,掌了灯,就坐在灯下绣花。
张家大,这院子里只住着她和孟氏。另东厢房都是空着的。
曹秀秀绣着绣着,也不知几时了。若是侧耳听,仿佛还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热闹,只是她这房子里,只有一盏豆灯,她独自坐在灯下绣着花。
慢慢地有些困了,曹秀秀正准备要睡了,听到有人拍门。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开门的动静,想来是孟氏已经睡了。她只得放下了针线,起身披了外衣,走出房间,到了院门处,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问了一句,“外面是谁?”
声音听着是个小孩,“快开门,小爷的灯笼落在了你们院里了!”
曹秀秀心里有些疑惑,怎么会有小孩?只是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张家的孩子。
她取了门栓,打开了门。
门口确实站着一个小孩,小孩穿得一身棉滚滚,露出来的一张小脸胖得惊人,头上还带着一顶雪白的兔毛帽子,等曹秀秀一开门,他登时就迈着小短腿要往里面冲。
曹秀秀心里正在惊叹这小孩可真胖,小孩嫌她挡路,随手推了她一掌,曹秀秀虽然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但是人生得单薄,又没个防备,被这么一推,脚下禁不住朝一旁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永儿!不可无礼!”正这时,曹秀秀听到了一道成年男性的声音,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个男子跟着这没礼貌的小孩。
曹秀秀的视线对上了一副黑曜的眸子,这人生得十分高大,站着大红的气死风灯笼下面,将光线完全挡住了,看不清这人的脸。但是他这一双眼睛着实出众,又黑又亮。
这里是内院,见竟然有男人出现,曹秀秀难免吃惊。
但是联想刚才那个小孩身上穿的,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张府的主子了。
只是就算是主子,她们只是来张府帮工的,也没有在这种深夜来叨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