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门街,鸿胪寺。
这处本是大楚接待四方来使的府衙,最不缺的,就是人。
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只有大门外白底黑字的挽联,暗示着此间悲哀事。
府衙外的告示牌上,正贴着仆固语三年前的罪行,以昭告鸿胪客们,叶掌固带毒物入客馆,只是为了报仇。
可现下谁人也不愿靠近这停了好多口棺材的是非之地,那真相自然也还没宣扬开。
云缃绮同裴尚食踏入府衙大门,走向议事厅。
她抬眼,只见七八口棺椁挤挤挨挨停在议事厅门前的院子里。
灵堂便设在厅里,却无人哭丧。
紫鸢很小的时候便被人牙子卖进了永阳县主府,无亲无故。
其他几个杂役和帮厨,很年轻亦都很穷,成不了家立不了业的,伶仃一人罢了。
为他们主持这大局的,便是永阳一家。
此时,薛砚正在接洽奉了圣人口谕来督办此事的礼部官员,薛寺卿在同白事知宾忙着丧仪的准备工作。
见云缃绮二人来,他们才放下手头事,迎了过来。
可云缃绮一时间,却不知该先说哪句话了。
大白鹅膏菌毒发时,死者因肝肠寸断之痛难捱,最终会进入疯魔之状。
承受不住的,免不了要磕个头破血流。
云缃绮怕紫鸢也是这样去的,所以她不敢问,也不愿看。
至于永阳县主,今日没露面,恐怕是身子还并未康健,哎……
“小姨,又见面了。”唉声叹气间,竟是薛砚先同她打的招
呼。
云缃绮轻“嗯”了声,“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薛砚摇头,“无事。只是鸿胪客馆,就要麻烦你和裴尚食多上心了。”
裴尚食开口答道:“鸿胪寺与客馆只一巷之隔,谈不上什么麻不麻烦的,这会离流水宴还有些时辰,况且,我们的帮手还未到,有事你们尽管吩咐便是。”
“帮手?今日一大早光禄寺的厨子们已经进客馆着手准备了?哪里还来的帮手?”薛寺卿疑惑道。
裴尚食开门见山道:“是崔容,他来接手叶掌固留下的烂摊子。”
一听到叶掌固的名字,薛寺卿父子的脸一下全耷拉下来了。
裴尚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口不择言,“抱歉。万望节哀。”
薛砚摆摆手,神情却不坦然:“无碍,只是,只是我阿娘也在,我怕她听见,又…”
云缃绮一把拉住他,“我姐也在?怎么没瞧见呢?”
“灵堂后头有个休息的茶室,她便躺在里头。”
云缃绮看了一眼裴尚食,见她点头,这才道:“薛寺卿,崔容的事麻烦您和裴尚食两人沟通沟通,我和阿砚去看看我姐。”
薛寺卿应下,嘱咐后头的知宾按流程继续丧仪之事,便领着裴尚食往鸿胪客馆去等崔容了。
云缃绮跟在薛砚身后,往茶室里走去。
“阿砚,我姐她,她没事吧?”灵堂上巨大的黑色“奠”字,看得云缃绮的心一抽一抽。
“不太好。紫鸢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和亲
生女儿没什么不同,她方才服了药,这会恐怕还没醒。”薛砚声音闷闷的,轻手轻脚推开茶室的门。
云缃绮抬眼。
只见永阳正病恹恹地躺在茶几旁的软榻上,合着双目,看不出什么波澜。
“姐,瘦了好多。”云缃绮忧心道。
薛砚没接话,只将永阳身上盖着的毛毯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