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转瞬即逝,七月初,皇帝下葬。
送葬的队伍从皇宫北面的明华门出发,行进十几里,到达皇陵。
皇陵坐落于京城以北的枫丘,自立朝初年便修建,从未间断,至今已近百年,山腰铺满砖石白玉,墓室林立,孔洞数不胜数。
广场甚广,便是被抬棺人、仪仗队、祭奠之人、道士僧人、殉葬的各色器物占据,也仍留有余裕。
中心是巨大的棺椁,用梓木制成,漆成朱红,四面有幡旗遮掩,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杭絮在烈阳下眯着眼,注视那庞然无比的棺椁,皇帝就躺在里面——在死后一个月,他即将被抬进陵墓。
作为帝王,按理说不再这么早如入土,莫说停灵半月,就是停灵两年也是常有的事,宫中匠人手艺高超,并不用担心尸体腐坏。
但在这个朝政崩坏,两方割据京城的时期,先皇的葬礼能举行,便已是容敛大发慈悲,根本无人诟病这一点细节。
她把视线从棺椁上移开,看向周围,她站在人群中间,后面是按品级排的官员,前面是身穿孝服的帝后,身边是容敛,再旁边是哭得哀切的长公主。
自今年始,先皇便把霄阳公主贬到别州,算作惩罚,先皇重病时,她一次也没有来看望,直到下葬时才来,形容悲切,恨不得扑到棺椁上。
不只她,到场的官员几乎都在哭,不哭的,神色也惨淡,唯有容敛还是那副平常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皱眉,“长公主,不要哭了。”
霄阳略略收住哭声,声音沙哑,“先皇是我的亲弟弟,眼睁睁地看他离世,我怎能不伤心。”
“我没让你不伤心。”容敛分了一点余光给她,“我只是让你不要哭,吵到我了。”
说完,也不看霄阳愣住的表情,大步走上前,对容敏说了什么。
半刻钟后,吹奏声响起来,一百二十八位抬棺人将那巨大无比的棺椁抬起,伴随着锣鼓声和诵经声,向陵墓走去。
礼部尚书上前,念诵帛册,这份悼词先陈述崇元帝继位以来的功绩,尚书极尽辞藻铺陈,写得华丽无比,任谁听了都会认为这是位清正廉明,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接着是陪葬的规格,金银珠宝,兵器、衣物、陶俑、食物……皆是最高的规格,光是这些东西就整整念了一刻钟。
把这些足已装满一座宫室的东西运进去,陵墓似乎还有空隙,因为锣鼓声越来越远了,似乎进到了很里面。
礼部尚书已经念到了最后面,“抬倌者二百五十六,乐者四十八,带刀武者一百零八,僧侣二十四,道士二十四……先皇妾何氏、焦氏、吴氏。”
这一连串人让杭絮有些疑惑,不是在念陪葬品,怎么跳到人上去了?
“轰隆”一声,石门下落,封住陵墓口,激起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