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婶,你干的好事。”
容敛的声音在耳边恻恻响起来,带着蛇吐信一般的阴冷气息。
杭絮睁开眼,入目是地牢内昏暗的光线——她在这里被关的时间并不久,从在地道里被发现,到来到这里,大约只过了……一个晚上的功夫。
是什么让容敛在一个晚上内变得如震怒?
紧接着一沓纸被扔到了她的面前。
杭絮伸手捡起一张,手上的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只看开头,她便了然,这分明是一篇针对容敛和容敏的檄文,洋洋洒洒几百字的文章,陈列两人的种种行径,痛斥其狼子野心,违背祖宗。
其文通俗,情感激烈,便是只识几个大字的老百姓也能看懂。
“小婶婶说一说,该如何弥补呢?”
容敛已经收起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他一贯的神态,嘴角含笑,笑间带着□□裸的恶意。
“这可不是我干的。”
杭絮盘膝坐在稻草上,神色一派安然,“何谈让我弥补。”
不知是太后还是容琤的点子,一夜内派人写出檄文,且看那一厚沓,少说也有百张,估计如今已经洒满京城。
“可不是这个道理,若不是小婶婶放跑了他们,今日本该是容敏登基的日子。”
容敛叹气,“可惜啊,被他们早了一步。”
“如今有一半京官聚在朱雀门外,要我给一个说法。”
他站起来,在牢房里左右踱着步,日光打进窄小的窗,照亮他焦躁的神色,“这可不好办,他们再闹下去,登基便要延后很多天。”
“他们怎么那么麻烦,好好当个缩头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一个公道,真是烦死了……我不想杀人,小婶婶,你知道吗,我不喜欢杀人,我一直都不喜欢杀人……”
杭絮静静望着容敛的神色,用焦躁这个词描述得或许不太对,准确地来说,是拉扯。
“派人拦在外面也不行,肯定又要被编排出几篇文章来,劝说……嗤,只有容敏才会想这种没用的方法……”
他在提出一个又一个的方法,声音大得在牢房内回荡,不吝于让杭絮听见,但杭絮能够确定,他不是在讲给自己听。
一刻钟后,他停止踱步,长舒了一口气,神色骤然放松,又带上笑意。
容敛有一张混不吝的脸,就算不带任何表情,那飞斜的凤眼,自然上翘的唇角也会显出几分顽劣来。
正如此刻,他褪去了所有伪装出的吊儿郎当,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竟纯真如稚子。
“我不喜欢杀人,会坏了名声,但没办法,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容敛离开了,就像他到来,离开也如一阵风,牢门哐得关上,这里重新恢复平静。
杭絮站起来,向前走几步,将地上散落的檄文一一捡起来,看着上面的文字,心中略略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