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看似是一个整体,实者由两阁三楼组成,借助地势宛若是一个五层的高楼,今日除了最上面的观月阁是作为迎寒和祭月的场合被严加看管起来,往下一层是今日大宴的地方叫宴月楼,再往下便是妃嫔休息的地方叫惜月阁,往下两层便是宫娥黄门和侍卫的休息的地方分别是步月楼和登月楼,谢嫔就是在最后一层侍卫轮岗休息的登月楼被发现和别人私通。
时于归与惠大长公主匆匆下楼时,李刚已经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几个最严的心腹堵住门,不然任何人进来。
屋内有一穿着侍卫服的人被五花大绑压跪着,容貌俊秀,嘴角带血,被人压着低着头,跪在地上,丫鬟红豆脸色惨白地用手揉着她的腰,谢嫔倒是一脸镇定,用手撑着腰,靠在软塌上闭眼沉默。
“怎么回事?”惠大长公主扫过屋内众人,冷冷问道。
李刚沉默片刻,这才小声开口回道:“之前钦天监办事不利,奴才让御林军便把所有参与祭祀布置的人都抓了起来,等轮到这一层的时候,便看到了谢嫔,值日的黄门大惊小怪动静闹大了些,已经被奴才拖下去仗责三十大板,其他闲杂人等也仔细交代后都打发出去了。”
这话说得委婉小心,只简单说明御林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严明已经把闹大事情的人惩戒了,最后把所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封口了。
谢嫔睁开眼,懒懒看了眼惠大长公主和时于归,一张雪白小脸毫无血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惠大长公主,千秋公主,请恕臣妾失礼了,刚才御林军突然气势汹汹闯入,令臣妾腹中胎儿受惊如今正闹腾不休,无力起身行礼。”
惠大长公主面色一冷,嘴角弯起,嘲讽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是心中无鬼有什么受不受惊。”
谢嫔低眉一笑,她今日妆容极淡,只是把眉尾被拉得长长的,平日里沉默阴沉的感觉一扫而空,平白带出一股英气,低眉抬眼间,那青黛色眉毛如一把突然出鞘的宝剑,锐利冷漠,让人难以招架。
“惠大长公主哪里的话,臣妾胎弱本就是被太医院登记在册的
事情,日日都有院首和陈太医请脉记录,若不是因为今日是中秋大典,平日里可都是卧床休息的。”她笑说着,嘴角笑意极淡,少了浓妆艳抹的点缀,突然多了几分舒雅的清隽。她言辞神情堂堂正正,毫无畏惧。
时于归站在惠大长公主身边,抬头看了谢嫔一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谢嫔往日最后宫往往是沉默不语的,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却是蛊惑人心的好手。但坦白来说,多年来,她虽然阴谋诡计颇多,背后推波助澜之术层出不求,令人生厌,但终究没有闹出人命大事,相比较娴贵妃和丽贵妃两人心狠手辣之辈,她算是手上干净的人。只是因着她的身份,她入宫的时机,注定不会被皇后一脉之人接受。
而她今日咄咄逼人,绵中藏刀,神情淡然,眼神恶毒,这是时于归从未见过的样子,倒是比往日要来的鲜活许多。
“好好好,好一张伶牙俐齿。”惠大长公主怒极反笑,宽大衣袖在空中一甩留下一道红色残影,怒气冲冲地坐在上首案桌钱,眉梢冰冷,脸带杀气,出声嘲讽道:“那谢嫔便好生说说,你一介九嫔之首不再惜月阁呆着,来着登月楼做什么吗,还与外男独出一室,不知廉耻。”
谢嫔笑了笑,她示意红豆扶她坐起来,神情倦倦地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是奇怪,与千秋公主也有些关系。”
时于归闻言眉头皱起,惠大长公主也是神情微变。
“臣妾体弱,今日早早来了揽月楼,本在惜月阁好好待着等待晚宴开始,谁知突然有人来传话,说公主未时想见我,这宫中谁不知臣妾与公主关系……”谢嫔白似雪的脸上露出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臣妾当时想着公主竟然主动要来见臣妾,当真是欣喜若狂便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那宫娥说公主有要事与臣妾相商,这才把地点选在了登月楼。”
她脸色极差,动一下只觉得腹中如刀绞,面色便会惨白一分,这才说了几句话,她变为完全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可她神情却是极为镇定,一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去请院首来。”时于归对着立春低声吩咐道。
惠大长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
手,谢嫔没想到时于归还会去请太医来,一时间也有些呆怔。
“多谢公主体恤。”她轻声说道。
时于归端坐在案桌前,脊背挺直,面容不变,琉璃色眼珠被长长的黑色睫羽遮住,只在眉眼下露出一点红色小痣,在半扫阴影下越发醒目。
“不必,今日之事还未清楚,你腹中依然是我皇家子嗣不可怠慢。”
谢嫔笑了笑,抚了抚鬓间秀发,继续说道:“我本觉得奇怪,但公主行事一向难以揣测,我便在未时来到这里,等了许久并未见到公主,正准备离开时,只看到这人闯了进来,说着胡话,准备走时,谁知他今日抱了上来,当真是罪该万死,这才被御林军看见,误以为臣妾……。”她的视线看向地下跪趴之人,跪在门口的侍卫浑身颤抖,用力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便沾满血迹。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无意冲撞谢嫔。”
惠大长公主冷笑,打断了那人磕头的架势,脸上笑脸盈盈地看向谢嫔,眼神冰冷:“怎么偏偏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姜潮生,不是李潮生,王潮生,当真是好巧的事情。”
原来传入之人与谢家还有些渊源,此人名叫姜潮生,乃是长平侯嫡子的妻族人,长平侯便是如今谢家大夫人的母族,两家小辈时常有些来往,谢嫔乃是前任谢家家主的老来女,与谢家小辈年纪反而相差不大,因此年幼时,时常与姜家人在一起玩耍,而姜潮生乃是武举入宫,英勇过人,一路平步青云最后当了御林军中的的昭武校尉,负责宫中巡防一事。
谢嫔脸色微变,强忍着怒气不忿说道:“大长公主这话可就诛心了,我与姜潮生不过是年幼时的玩伴,此后我入宫多年后一直足不出户玲珑殿,也是今日刚得知他如今也在宫中担任要职。”她语带哽咽,捂着肚子继续说道,“臣妾知大长公主不喜臣妾,可也不能血口喷人污人清白。”
惠大长公主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砰得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说道:“少与我说些有的没的,公主好端端陷害你做什么,异想天开,如今人赃俱获,你还要狡辩,分明是你行为不检。”
“哪来的人赃并获,大长公主若不是不喜臣妾,为什
么听那些人片面之语便要判我死罪。”谢嫔睁大眼睛不甘地看向惠大长公主,愤愤说道,“如今看来是与不是也不在重要了,既然如此臣妾不如以死证清白来得痛快。”
她动作极快,一头撞向桌角,红豆整个人扑了上去挡住她的脑袋,抱住谢嫔失声痛哭:“我的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他们只想逼死您,可您肚子还有龙种可得等圣人为您做主啊。”
“胡说八道,给我拖下去。”惠大长公主听她们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气得双手直抖。
时于归按住她的手,淡淡说道:“红豆说得对,谢嫔不必如此,圣人马上就来了,孰是孰非自然有个公道。”
“是啊,朕可要好好听听接下来的事情。”圣人站在逆光处,语含杀意地说着,他身边站着眼底幸灾乐祸的娴贵妃。事情终究是被一开始叫唤出的黄门闹得太大,拦也拦不住,时于归派人去请圣人的时候,这消息还是传到了娴贵妃耳中,这才半路拦住圣人,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