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大典带着瑟瑟秋风终于来了,时于归也从凉快的夏装换成了轻薄的秋装,时常抱着越发猪化的大花放在怀中把玩,大花一脸享受地窝在她怀里,爪子搭在时于归的手臂上,乖巧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令立冬啧啧称奇。
距离中秋大典还剩三天,时于归今日起得特别早,天还未大亮就一个咕隆爬起来,坐在暖炕上兴致勃勃地拿出顾侍郎昨日送来的话本翻看着。
立春来的时候,只见大花躺在时于归膝盖上睡得眼斜嘴歪,毫无清醒时的高冷姿态。时于归仗着年轻还是穿着夏日的衣服,一只手捧着三迦真人新出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一只手放在大花的肚皮下面取暖,悠闲自得。她一挑开帘子略带寒意的秋风就借机挤了进来,沉迷看书的时于归被吹得一个激灵,赶紧抱紧大花,一看到立春就立马挺直腰杆,假装无事发生。
“你不是去太掖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时于归说得有些心虚。
立春与立夏是亲手照顾她长大的婢女,两人八岁入宫,在十八之后也没有选择出宫,而是一直跟在时于归身边,与时于归而言,立春与立夏亦姐亦友,是要护着的人。立夏虽然不苟言笑但对时于归却是出乎意料地纵容,基本上是听之任之,而立春整日笑脸盈盈温柔可亲的模样,做事却是雷厉风行,对时于归的日常起居约束得却是格外严谨,不容底下之人出一点差错。
立春垂下眼,细细掩住门帘,等自己身上冷意散去这才上前恭敬说道:“半路遇见了娴贵妃带人去了太掖湖,怕撞在一起发生冲突就先行回来了,下午再去也不迟。”
时于归盖上话本,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公主早食可是吃了?”立春避而不谈宫女门放任公主穿着少就坐在坑上看书的事情,拿起架子上的细软白兔披风盖在时于归肩上,温柔询问道。
时于归连连点头,非常乖巧地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吃了一个月饼,还吃了个胡饼。”神情简直无辜极了,大眼睛眨着,剔透明亮的眼珠可怜兮兮地看着立春。
“那我让人端碗乌梅浆来消消食。”立春闻言微不
可闻地皱了皱眉。月饼和胡饼都是极易涨腹的东西,平日早食都是对半分开端上的,日常食用的时候,她也会稍微约束公主对这方面的用量,今日一大早竟然一口气吃了两个,她便对今日伺候公主之人有些恼火。
时于归怕她误会宫娥伺候得不尽心,便又解释了一句说道:“早上其实只吃了胡饼,只是后来我让人做了几盒月饼,打算今天拿去送人,厨房那边做好了,送来我尝尝的,我这又才吃了一个。”
立春低身说道:“公主不必和我解释,尚宫局送来了中秋的礼服,我让人伺候公主试一下衣服。钦天监那边迎寒和祭月的仪式早已准备妥当了,只是这具体的人还未安排上。”
在中秋之夜迎寒和祭月是惯例,宫内放在揽月楼举行,按理是只邀请嫔位高的人,但惠安帝后宫之人并不多,为了显得热闹一些,每年都是需要全部人都参加的。只是如今九嫔中两人被禁足,余下的品阶的人,被圣人敲打禁足降位也不再少数,这些是戴罪之人不能出席喜庆的场合,所以今年能出席的妃嫔比往年竟然少了足足十人。
现在钦天监的人正在头疼这个事情,中秋本就讲喜庆之意,内宫本就人数稀少,揽月楼本事前朝末代皇帝为宠妃所建,为登高赏月之楼,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摆上助兴台,还可以容纳数百妃子,所以格局建造格外开阔。
惠安第的后宫本就算得上是大英开国以来人数空虚之最,子嗣稀少,今年又少了十人,这摆位可为难坏钦天监正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人数上就是米啊,没了米可怎么做出热闹欢庆之举。
时于归皱眉,这确实是个不得不摆上台面的事情,无奈说道:“那就让他们都出来吧,你让立秋去请王太监好好敲打他们一番,不可闹出事情,不然别怪我下手无情。”时于归想着那几人便觉得头疼,人一多是非便多,更何况是不安分的人。
立春点头应下。
“奴婢今日替公主送吉服去东宫的时候,听郑大将军替顾侍郎请假说是温家有人找他,今日便不来东宫了。”立春细声细气地说着。
时于归眉头不由高高挑了一下,温家之前被她这样敲打一番按理应
该消停才是,怎么还这么坚持不懈要找顾家的麻烦。温家目前掌权人温南岸,字潮生,乃中书省中书令,实打实的实权,长安城素有四大家族的雅称,分别为王谢崔杨,他们家族繁荣,门生众多,且都与皇家有关,算皇亲也算权臣。可这不代表长安城没有其他出色家族,温家便是其中翘楚,能臣起家,纯臣不少,凌烟阁里也有温家祖先的画像,是个实打实的实权家族,即使如今没落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这般没眼色。
圣人让顾明朝越级承爵,让他兼了忠武将军的职位,这些都是明晃晃的恩宠,足以证明此人目前是圣人新宠,温家不捧着他就算了,还几次三番找人麻烦,真是不符合温潮生谨慎细微的性格。
“温家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时于归收了话本疑惑问道。
立春摇了摇头。她毕竟是宫内人,对外朝事情的敏锐度又一定的拽,对于朝事的灵敏程度还不如时于归来得透彻。
时于归抱着大花沉思片刻后果断说道:“你亲自去顾府盯着温家的动作,我去东宫。中秋的事情就让立夏去做。”
一旁的立春有些犹豫,细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顾侍郎如今平步青云,温家便想拉拢他,毕竟顾夫人也是温家人。”
这样的猜测也不无道理,顾明朝如今深受东宫器重,而太子地位不容动摇,圣人便给足了顾明朝脸面,这样的人往后的日子定当是花团锦簇,一帆风顺,温家抢先一步拉拢也并不奇怪。
时于归冷笑一声,冷冷说道:“他可是太原温氏啊,温潮生这般看重尊卑贵贱的性子,岂会看得上顾侍郎如今的地位,不过是一个四品侍郎,承爵一个无用的镇远侯府。高高在上的温氏既然把温家当做弃子就没有回头的道理,白瞎了前任镇远侯的千里救命之恩。”
当年老侯爷千里驰援救温家嫡系,若他真懂得报恩,何必选一个旁系庶女出来,不过是抹不开面子罢了。多亏了老侯爷戎马一生,心胸开阔,当年堂堂正正来求娶婚事,根本不计较这些,想着温氏出来的人必定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后见温雅正确实如此,早就开心不已,根本不计较嫡庶之事。
“那他为何几次三番去
找顾侍郎,稍有不慎岂不是也得罪了东宫。”立春不解说道。
时于归摇了摇头,这也是她急匆匆去找太子的原因,温氏今日做法显然是毫不畏惧太子,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定是有所凭仗,她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去吧,小心点,带着新做的月饼也送去,别让人欺负顾侍郎去了。”时于归挥挥手,示意立春感觉去顾府,忧心忡忡地说着。立春无奈想着公主真是瞎担心,顾侍郎的性格可是很难吃亏的。>r>
被时于归惦记的顾明朝看着面前坐着的头发花白的人——温家家主,温南岸,官居正一品中书令,圣人真正的心腹,哪怕头发早已花白,但精神抖擞,眼神明亮,穿着朴素的文人袍端着茶神情闲适地喝着,依旧气势不减。
“不知温中书令今日来府何事。”顾明朝不卑不亢地说着,一如既往地嘴角带笑,温尔尔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