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镇定的宫娥黄门瞬间慌乱起来,人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公主身影,甚至有人闭上眼不敢直视之后的惨状。
岳健正打算一把扑了过去,但很快觉得肩膀一沉,有人点过他的肩膀,向上飞去,只留下靛青色衣角一闪而过,那人一把抱住时于归,足尖凭空一点,如踏石阶,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姿态潇洒的几个回转这才安然落到地面。
来人竟然是今日本应休沐的顾明朝。
顾明朝抱紧公主带她落下之际,顺势拿起那把长剑直直朝着乐浪公主飞去。剑身凌厉破空而去,空气中鹤鸣之声令人耳朵发疼,似一道白光在空中急速划过,眨眼间钉到乐浪公主脚下。
乐浪面色一白,她感到一股澎湃杀意裹挟着剑意扑面而来,杀意是如此赤裸裸,隔着那条长阶都毫无阻碍。
——顾明朝想杀她,也确实能杀她。
“抓起来。”太子时庭瑜的声音再
众人背后响起。他自东宫匆匆而来吗,面色冰冷,看着慌乱过后惊魂不定的众人,最后眯眼看向高台上的乐浪公主,冷冷下令。
身后御林军待一声令下后直接冲了上去控制住乐浪公主,把挣扎不休的她直接带走。
台阶上,走到半途的惠安帝一看公主无事,双腿一软差点跌了下去,还好王顺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圣人晃动的身形。
时于归被顾明朝抱在怀里,那衣衫上是一如既往阳光的味道,清新自然。她好似没有经历过刚才那件生死攸关的事,随意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因为疼痛眉心簇起,可还是乖乖拉着顾明朝的衣襟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明朝眉头紧锁,眉梢冰冷,低下头看着时于归,视线停留在她脸颊上,紧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
这模样代表他生气了。
时于归有些莫名心虚,等一落地马上跳出他怀里就想跑,奈何一向克己复礼的顾侍郎牢牢握住她手腕不肯放手。
不会惹他生气的是自己吧?
一向自诩行得端做的正,做了坏事也都问心无愧的千秋公主讪笑着,对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大大笑容,手指一点点想要扒开顾明朝的手,奈何她只要轻轻一挣扎,顾明朝的手便握得更紧。
顾明朝握住千秋公主温热的手腕,这才勉强压下心跳骤停后泛起的慌乱感,黝黑明亮的眼珠打量着时于归,长长羽翼半敛住秋日阳光,只留下一点浓密的阴影在鼻梁两侧停留,千言万语汇聚在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中,眼波流动却又沉默不语。这双潋滟生波的眼中有惊慌有害怕有责备种种情绪不足一而论。
他在害怕,也在慌张,这双眼睛清晰地传递出他的心绪。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心境都不会是平淡无奇,时于归立马用空余的右手拍了拍顾明朝抓住自己的手,对着眨眨眼故作玩笑地说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的,而且我也不是毫无防备的,你看……”
她掀起衣袖露出里面的黄金甲,笑得畅快地说道:“不会有事的,我都保护着……”
“对不起。”他伸手轻轻擦了擦时于归渗出血迹的脸颊,看着她因为刺痛微微皱起的眉,那抹红色血迹被白皙
娇嫩的脸上映照得更加刺眼,像是一把剑狠狠捅向自己心中,视之可怕,触之疼痛。
他明明早已从谢书群那边知道乐浪公主的事情,也知道当时长安县东面那具无名尸体极有可能就是乐浪公主杀的,可见这个高丽句公主不像表面一般柔软可欺。
她是一把还未出鞘的刀,一旦出鞘必定见血,是一个不安风的因子,可他一直觉得这把被谢王两家支配的宝剑还未到出鞘的时机,所以拖延至今未对他人陷落半分,直到今天他在太子那边听到公主去找了乐浪公主,这才主动交代这些事情,索性来得还算及时,只是当时看到公主被击飞的身影还是下意识呼吸骤停。
若是来迟半步又该如何是好。
他心里疼痛之际,负有千金之重的巨石拉着他直入深渊,可握住时于归的手又轻柔之际,生怕抓疼她。
时于归笑容一僵,傻傻地看着顾明朝,面露迷茫之色。
“说过不会有下一次的,是我失言了。对不起。”他神情是那般痛苦,动作又是这般轻容抚摸着她的脸颊,眉心簇起,眼底似火光在跳动,懊悔与责备在心里酝酿成巨大风暴。
时于归只觉得这话耳熟,愣了一会尚在不知所措间,突然想起当初顾老侯爷的青龙长枪被顾闻岳送给杨家做投名状的时候,她为了从杨坚手中拿回那柄长枪故意以话激他,迫使他划伤自己闹大事情这才借机拿回长枪,当时顾明朝坐在马车上,神情自责又慎重,连痛苦的神情都跟现在如出一辙。
——不会有下一次了。他说。
时于归心底一软,就像被人浸在酸梅汤中来回翻滚着,又甜又酸。她握紧顾明朝的手,笑迷了眼,坚定说道:“这次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来找她的。”
“当然和他有关。”太子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边上,视线在两人覆盖的手上打转好几下,这才勉强拔出视线,凉凉说道,“啧,别看我,这事你们自己解决,说多了还以为哥哥我棒打鸳鸯呢,快手松开,大庭广众的,大家都看着呢。”
顾明朝听着太子的话,下意识一用力,手指便在时于归脸上留下一道红痕。时于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睛斜着太子殿下,用着同样的
口气凉凉回道:“你都说是我和顾侍郎的事情了,要你多话。再说了,千金难买我乐意,我这手松不松我自己说了算,要你管,有本事你去牵柳姐姐去啊。”
太子殿下见她生龙活虎和往常一般伶牙俐齿,令人招架不得,恨不得暴打一顿,心中担心也算放下,闻言冷哼一声,略带得意地说道:“叫什么柳姐姐,往后要叫嫂子了。”那嘚瑟的表情真是令时于归咬牙切齿,看得人直牙酸。
“纳采我还没送过去呢,什么嫂子,羞不羞。”时于归不甘心地冷笑,拆起台来毫不手软。
时庭瑜被抓住软肋,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时于归。他斜了一眼顾明朝,直截了当地说着:“虽说情有可原可也得自己交代清楚。”说完,背着手施施然地去了圣人那边,觉得不掺和这两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