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这几日喜气洋洋,虽然太子一向温和,平易近人,但这几日的太子宛若春风拂面,连笑起来的弧度都深了许多,东宫上下一片热闹,太子把原本太子妃居住的宜春殿换了牌匾变成八荷殿,今日正是换牌的日子。
郑莱是在这个时候面带寒气地入了东宫,他这几日都在外面奔波,半月前公主在金桥街看到消失已久的乐浪公主,左右金吾卫全队出动抓捕,把整个南坊团团围住,没想到依旧被人逃了出去,之后如泥牛入海,瞬间没了踪影,之后金吾卫扩大搜索至今也没找到她的踪迹。
他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千秋公主正在和尚功局的司制,尚服局的司衣挑选太子大婚时五套吉服的衣料与针线,这原本是皇后才应该做的事情,但皇后早逝,宫内无主事之人,千秋公主便自告奋勇担下这事,忙里忙外,极为忙碌。
“郑大将军,哥哥在六荷殿内。”时于归嘴角压着笑,眼含狭促,笑说着。
郑莱连忙收了脸上煞气,僵硬地挤出笑来,握着腰间佩剑,难得拘谨地站在门口。外邦公主出现在长安城本就是不稳定因素,更何况这个乐浪公主出现的动机本就不单纯。
“怎么了,有要事吗?我让人请哥哥回来。”时于归敏锐地注意到郑莱神情不对劲,询问道。
“不,谢公主美意,属下去隔壁偏殿等着便是。”郑莱硬着头皮连连摇头,对她规矩行礼后便推到隔壁歇息。
时于归皱眉看着他远去,唤来立春让她去六荷殿找太子殿下,心中挑选布料的心思骤减,郑莱之前一直在追捕乐浪公主,事情进展地不顺利,本来已经是瓮中捉鳖,没想到是狡兔三窟,今日面容匆匆想必是乐浪公主一事又起了波澜。
“下去吧,这套入祠的礼服就先这样定着,边角纹路不要流云纹就用这个款式的荷叶纹,柳姐姐这套衣服也一样,首饰头面金银珠宝就按之前选好的,送去柳府,不可怠慢,礼服务必精细但也不要误了柳家纳采的时间,下午请尚仪局的尚仪来千秋殿一趟。”时于归选了最为金贵的古香缎作为面料,又对着二人仔细吩咐。
“诺。”两人依次退下。
时于归在案桌前端正身姿,对着立夏颔首道:“去请郑大将军来。”
立夏去偏殿请郑大将军时,郑莱一见她来,下意识看了眼主殿的位置,摸着剑柄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心虚。
“公主。”郑莱入殿后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郑将军坐。”时于归笑说着,“郑将军可是为了乐浪公主一事。”
郑莱点头。
“可是人没抓到?”时于归看着郑莱低着头不说话,安慰道,“没抓到就算了,她当日敢挑衅我必定是做了万全准备,今日让长安城守卫注意点便是了。这几月是哥哥大事,东宫上下忙成一片,此事便放在一边吧。”
时于归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郑莱神情,见他依旧低垂着头,一如坐下时保持着沉默严肃的面容,心中一凝,知道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于是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虽说是不重要了,但到底也是不稳定因素,若是独自一人也便罢,倘若与他人有了接触就值得警惕了。”
郑莱面色越发沉重,嘴角紧抿,时于归手指一紧,面不改色继续说着。
“如今高丽句也是内乱不断,新王登基不稳,皇族虎视眈眈,不过到底是别国内务不可与大英有过多纠缠,说起来,乐浪公主的长相倒是我一直担忧的事情,高丽句送来之际本就居心叵测,后来无辜始终下落不明,今日又出现了又消失,能在众目睽睽,金吾卫的包围下凭空消失,我总怕是有人被冲昏了脑袋一时想不清后果,你说对不对郑大将军。”
时于归紧紧盯着郑莱,虽然郑莱僵硬地板着脸,不想露出一点不对劲的模样,可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皱起,到底是个武将,诸多心思在脸上袒露无意,今日若是詹士府的人来,恐怕她是什么都猜不出来。
郑莱冷汗淋漓,只觉得公主的视线像一把刀一样停留在自己身上,刀锋锐利冰冷,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破开他伪装的面具。
应该是陈恳来的。郑莱后悔不已地想着。
“郑大将军。”时于归厉声呵道,看着郑莱不由抖了一下,更是坚信他有事瞒着自己,不由怒从中来,冷冷喝着,“到底怎么回事。”
郑莱浑身冷汗,还未说话便听到一声温和的声
音,让他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眼睛看向门口。
“怎又生气了,可是郑莱惹你生气了。”太子殿下踏进宫殿,无奈地摇头说着。他身后跟着陈恳与顾明朝,郑莱立马把视线移到陈恳身上,露出庆幸的神情,陈恳倒是淡定,低垂着眼不说话,顾明朝对着时于归温柔笑着,眉眼弯弯。
秋日日头毒辣得很,三人脸上都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水。
时于归一看他们这番模样就冷笑一声,扫过大殿四人,收敛住脸上的暴怒,转而漫不经心地冲着立春喊道:“去端几碗酸梅汤来,可别热坏了大中午还要商讨国家大事的栋梁。”
太子笑容一僵,陈恳摸了摸鼻子,顾明朝果然是做大事的,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只有郑莱一个直肠子武将活像屁股下有刺,一刻都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