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她的心肠不是铁打的,正一点一点软化下去,蓦然,娘亲临终前的遗言在她脑中响起来:“枝儿,答应娘,永远不要像娘一样,傻傻地被男人利用,永远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嘴里的每一句话。他们的每一句誓言,都是沾了□□的蜜饯,食之必亡,最后落得跟娘亲一样的收场。”
娘的每一句遗言,像一把锐利的刀子,深深刻在了焉其枝的心上。她刚刚热起来的血,又瞬间冻结成冰。
她身上是流淌着焉敬芳的血,也流着娘的血。
是娘十月怀胎生下她,给了她生命。而焉敬芳这个爹忘恩负义,始乱终弃,害得娘含恨而逝,更任意由着孙晴和那两个弟弟欺辱她,不曾为她做过一次主。这种父亲,也算是父亲吗?
她刚刚竟然想原谅他?
焉其枝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头脑霎时清醒过来,刚刚软弱下去的声音立马变得淡漠疏离:“爹,以前是女儿不懂事,应该是女儿请求爹爹原谅才是。”
焉敬芳表情一僵,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刚才明明看见焉其枝被他的话感动了,怎么忽然之间态度又变得冷冰冰起来?还说什么以前是她不懂事,要他这个当父亲的原谅她,这不是摆明了在暗暗嘲讽他吗?算了,先不跟她计较那么多。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她对他再怎么样不满意,也得服从他。
想到这里,焉敬芳脸色又和缓起来,慈爱地说道:“枝儿,父亲知道你一时不能原谅父亲,父亲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父女再好好叙谈一番。”
“是。”
焉其枝正要转身离开,焉敬芳忽然又叫住她,神色自若地说道:“等一下,枝儿,还是先去给你娘请安吧。这八年来你娘和两个弟弟妹妹也很天天挂念着你这个长姐。”
焉其枝身形一顿,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呵,是天天挂念她怎么还没死吧?
她忍住心里的恶心,斯斯文文地微笑道:“是。枝儿这就是见。”见那个贱人。
孙晴也没怎么变,快四十的年纪,风韵犹存,一身锦绣长裙,发
髻上插金戴银,看起来雍容华贵,面带笑意,一副与人和善的面目。只是眼里精光闪烁。
焉其枝一进来,还未来得及向她行礼,孙晴已经站起来,一握住她的手臂,眼角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眼泪,亲热地喊道:“枝儿,你终于回来了!”
焉其枝一阵恶寒,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孙晴在搞什么把戏?
“枝儿,这八年在外祖母家过得怎么样?可受了什么委屈?”
焉其枝努力挤出一点笑脸:“娘,外祖母和舅舅一家,都对我很好,让您为我挂心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澜儿,嫣儿,还傻站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的姐姐。”
“是。”
焉澜和焉嫣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姐姐。”
“弟弟,妹妹。”
孙晴笑呵呵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家枝儿是出落地越发标致了。枝儿,你可知道为何老爷急着把你叫回来吗?”
焉其枝淡然笑问道:“枝儿不知。”
孙晴笑眯眯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枝儿,你今年都快十八了。娘啊,怕你耽误了婚姻大事,所以叫你回京,给你挑一个好婆家。”
她会有那样好心?
焉其枝笑容恬淡,优雅从容,不接话,只低下了头,让人以为她在害羞。
孙晴道:“枝儿,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一定累了吧?回房歇一歇,晚饭时娘再派人来唤你出来。”
焉其枝点头:“是,路上风尘仆仆,枝儿先回房清洗一下。”
她正想出门,回以前自己住过的碧霞阁。孙晴却叫道:“王管家,快带大小姐去客房歇息。”
“是。”
客房?焉其枝脚步顿住,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孙晴。却发生一旁的焉嫣扬着下巴,一脸得意洋洋,满是挑衅地看着她。
孙晴则假惺惺地笑道:“哎,枝儿,你妹妹就是这么任性,见你一直没有回来,觉得碧霞阁空着没人住,所以她搬了过去住。你可不要跟你妹妹一般见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