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七年,焉夫人就因病去世。焉其枝明白,她母亲是带着对薄情寡义的丈夫无尽的怨恨撒手人寰的。
那时候焉其枝才是个七岁孩童。她娘亲去世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焉敬芳就将爱妾扶正。
一想到孙晴那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嘴脸,焉其枝就替她娘不值。而男人的负心绝情,更让她感到心寒。
焉其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孙晴佛口蛇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没少暗地里折磨她,甚至还暗暗纵容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爬到她这个正妻长嫡女头上作威作福。有一次她那个顽劣的弟弟不经过她的允许,擅自抢走她娘留下她的翡翠手镯,还失手摔碎了手镯。焉其枝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用力推了焉澜一把。焉澜没站稳,被焉其枝一推,一个踉跄,额头撞到了桌角上,擦破了皮肉。
焉澜登时哇哇大哭地跑去找他娘去了。
不一会儿,孙晴抱着宝贝儿子进来,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在了焉其枝脸上,嘴里还痛骂道:“焉其枝,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弟弟!”
焉其枝被这一巴掌扇得两眼直冒金星。
她还没来得及哭呢,孙晴倒忽然哭天抹泪起来:“老爷!你来看看,澜儿只不过是不小心摔碎了其枝的一只手镯,一只手镯能值几个钱呢?我赔她便是,可她竟然对澜儿下这种毒手!她竟然想要澜儿的命,她太可怕了!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恶毒!”
呵,贱人先告状。但偏偏焉敬芳就是对这个贱人情有独钟,眼见表妹受了委屈,唯一的儿子受到伤害,不给焉其枝一句解释的机会,又一巴掌掴了下来。
焉其枝被扇得身子向后一倒,碰翻了茶杯茶壶,面颊登时火辣辣的疼,她两只眼睛通红,却咬得下唇出了血也不肯哭出声音来,一字一句道:“这只手镯,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遗物。”
焉敬芳面色阴沉:“所以你就动手打你弟弟?澜儿是我焉敬芳唯一的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要我焉家绝后吗?”
焉其枝冷笑道:“有你这样的爹,是我焉其枝的不幸,老天爷竟然还让
你这种人有儿子,是老天爷不长眼睛。”
焉敬芳霎时脸色铁青,寒声道:“焉其枝,你敢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
“我为何不敢?你配做一个父亲吗?”
“反了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无法无天,今日若不要严惩,长大后还了得?来人啊!把她拉去祠堂,在焉家的列祖列宗前跪着,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让她起来!”
焉其枝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倒过去,还因此受了风寒,大病一场,躺在床上一个月方才好转过来。
现在想想她真是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顶撞焉敬芳,她有什么好处呢?他是父,她是子。她哪里有那个能力反抗他?白白受了一场罪,还让孙晴那个贱人更加嚣张,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辱她这个已故正妻所出的嫡女。
焉其枝不愿回想过去在丞相府中任人欺辱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若不是外祖母怜惜她,派人来把她接走,放在身边养大,焉其枝可能都活不到十八岁了。
两年前焉敬芳派人来接她回京,她外祖母强硬地拒绝了。而两年后的今天,她不得不回去了,毕竟不能永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而外祖母也不能护她一世周全,今后,她只能靠自己走下去。可她心底在暗暗发誓,绝不再受人欺辱。而那些受过的侮辱,终有一日,她要一一还回去。
“枝儿,记住外祖母的话,若他们再敢糟蹋你,你写封信来,外祖母马上派人接你回来。”
“是,枝儿记住了。”
“殷儿,你以后在姑娘身边服侍,放机灵点,明白吗?”
“是,老太太。”
她和外祖母在房中依依惜别,许久。终于从外祖母房间出来,出了张府,上了她父亲派来的马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马车白天不停赶路,只有天黑下来了,才随便找一家客栈住下,晨曦微亮,天边刚刚泛起曙光时。丞相府的家仆便来敲门,请她起床穿衣洗脸,梳妆打扮,继续赶路。
殷儿一边给焉其枝梳头,一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道:“这鸡都没叫唤呢,一路上这么紧赶慢赶。”
路上舟车劳顿,焉其枝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不想表现出来,让那些
家仆以为她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娇小姐。听到殷儿在抱怨,微笑道:“等到京城,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殷儿笑道:“奴婢休不休息不打紧,主要是怕姑娘你身子骨吃不消,别到了京城,人也病倒了。”
其枝微笑道:“我哪里就有那样娇气了呢?”
殷儿道:“小姐身子娇贵,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这四天那么火急火燎的赶路,小姐你本来就瘦了,这几天更是消瘦了许多。小姐,依奴婢言,还是让车夫放慢速度些的好,少受些颠簸之苦。何必急着这一两天回京城?”
“还是早一点回京的好。”
“是。”
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那她做丫鬟的自然也不好再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