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朕所愿?朕如今还有什么所愿?在这里如愿?哼,瞧瞧,这里虽然依旧锦衣玉食,但却如废人因在此,便是想见见几个小皇孙,说话还得谨慎。”
“儿臣看了岐水府这几年的税赋,虽然帐面看不出什么,却发现,岐水娼门带动的销金不过是烟雾,岐水真正的收入应是矿石交易,这些银子如今在哪,父皇您心中有数,至于打造兵器,向来是容家发家的根基,您能暗中交托的,是怀瑾!”
容家是四大老牌世家,掌握了当下最先进的铸造兵器技术,这也是容家能在最后胜出,并实力打压其它世家。
顺帝面不改色,直截了当道:“这又如何,就算是,你认为怀瑾真能反了你?”
容霁淡淡开口,“您利用岐水,把顾珩引过去,目的在于儿臣,岐水的矿石交易不过是个饵!”
若非他知道顾珩去岐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会派人去查岐水客商的情况,结果发现来岐水的客商潜藏着不少来自辽东玉都的铁矿商。
这些巨富之商,千里迢迢来岐水,仅为了陪一个娼妓的生日?
顺帝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再也卧不住,他掀了被子,坐起来,目瞪着容霁,脸色铁青。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惟一反败为胜的机会,想不到被容霁轻易解开。
这孩子,若是他骨肉该多好。
可惜不是!
或是,当初在西北顾家,自己能果决些,不要被这小子的狼狈假象所蒙骗,灌他一壶鹤顶红
容霁眸光如冰块碎裂,嘴角的笑意却加深,象是在看一场戏,当他清楚从顺帝眼中看出杀意时,他蓦地笑开,声线如龙长吟,表情突然变得狷狂、妖治如罂粟,“您不用失望,儿臣会去救顾珩,您可以照原计划行,赌一赌,老天是站在谁一边,如果儿臣死了,只盼您真能如愿以偿!”
顺帝先是一怔,随即咬牙,“你说什么?”
“您的身体您清楚,而您选定的继承人,真能如您所愿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几个世家的联合?只怕您眼一闭,怀瑾就会向世家投缳以稳住宝座,父皇,您膝下可不仅仅儿臣一个儿子。”
大顺立长立嫡,容硌早亡,容霁为元后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但如果容霁不在,顺帝想越过几个儿子立皇长孙,那也要看看他几个儿子愿不愿意俯首在顾怀瑾之下。
顾怀瑾为了保住皇位,势必要向世家妥协。
除非老天再给顺帝十年,否则,顺帝这半生的呕心沥血,全部要付之东流。
顺帝眼角用力眯着,强行抑制的面部表情令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二人对侍良久,顺帝眼角猛地一抽,爆笑出声,他指着容霁,耻笑着,直到心气有些不稳,方恶狠狠道:“容霁,这些日子,朕还以为你念着朕的养育之恩,没有弑君!想不到,你不过是以防朕还留有首尾,让你措手不及!小子,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想携天子以令诸候?”
“儿臣四岁时开始学马,是您亲自教的,那时候,您你亲自为儿臣挑了一只性情温和的短腿马。”
学马过程中,顺帝亲自执缰,亦步亦趋,哪怕他摔了。
顺帝哼了一声。
“儿臣六岁,有次发高烧,是您和母后二人日夜守在儿臣身边。儿臣无法服药,您亲手拿烧酒擦试儿臣身体,为儿臣降温。那时,儿臣虽然虚弱半昏半沉睡,但还是听到您对母后说,若儿臣能过这一关,情愿短寿十年。”
顺帝心一恸,不知觉眼角有些湿润,这些记忆于他自然更深刻。
而这一阵日子,他也常回想当年元后在世时,父子二人关系何等美好。
许是想多了,心亦柔和了很多,每次看容霁来,心平气和多了。
偶尔还会站在容霁的角度去看,发现他所做的也是出于情理之中。
思及此,顺帝暗叹一声,低了首,神情有些恍然。
“儿臣从未曾想过弑君,”不知何时,顺帝头耳畔传来冷漠之声,容霁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顺帝,眉梢眼角高洁淡雅,“便是这天下,也不会恢复到祁姓,更不会有携天子以令诸侯,儿臣言尽于此,信不信由您!”
“你从来是算无遗策,今来突然说这些,朕竟感到害怕”蓦地,顺帝突然跳起,双腿膝盖因为有些无力而打颤,“别伤害怀瑾,别忘了,他是容硌惟一留下的血脉,你大哥当年是怎么对你的?”
在顺帝以为,容霁既然知道岐水的真相,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以容霁的手段,容怀瑾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容霁抿了唇,神情瞬间沉寂,他摇摇首,也不多解释,掀了珠帘便离开。
“站住!容霁你给我站住——”顺帝咬着牙追了两步,膝盖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无法支撑身躯,“砰”地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该死!该死!”顺帝十指狠狠刮过冰冷的青玉地板,脑子里迅速转动着
容霁出了承乾宫,成津已在庭中等候。
看到容霁惨白着脸色走出来,成津迎了上去,慎重一揖,“太子殿下,您刚劳累一天,当好生歇着,有何差事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