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霁监国后,除了一些武官的调动外,文官基本不动,皇长孙容怀瑾依旧负责户部。
成津来户部调取这些年岐水户赋,户部自然不敢怠慢,但因为岐水是大顺户部纳银的重要来缘,需要皇长孙的手谕,这一套的手续跑下来,成津拿到帐薄时,已是傍晚。
成津拒绝户部官员的共餐邀请,刚出了户部,就看到门口桑树下齐郡主的马车停在那。
成津转身对一群躬送他出户部的官员道:“诸位不必送!”
众人见状,齐齐作揖,“那我等就不送了,成大人慢走。”
侍婢吟月先朝他微微一躬,等众人散开后,方上前几步道:“成大人,我们郡主有请。”
成津扬扬手中的帐簿,“这日子挑得有些不巧,太子殿下还等着。”
吟月一点也不客气地朝他飞了个白眼,“成大人,您可是两卫之首,手下高手如云,还怕底下的人办砸了差事?”
容霁整合了乌衣卫和赤衣卫,成立暗卫,成津是暗卫之首。
成津在大顺虽只是三品,可被太子重要,可谓是前途无量。
成津笑笑,将手中的帐薄交于身后的侍卫,低声交待,“务必亲手交到太子手中,途中不要停留,不要与人说话,也不要与人打招呼!”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侍卫离去,成津跳上齐郡主的马车。
齐明珠的马车与容霁的马车大致一个风格,舒适奢华,成津上了后,捡了小案上剥好皮去了核的枇杷塞进嘴里,连声赞道:“今年雨水少,水果特别甜。”
吟月懒洋洋道:“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雨,跟倒一盆水似地,洗了一把地,还没让人回过味来,太阳又出来了,这一路还是跟烤过似地,热死人了。”
“有总比没有好。”成津连吃了半碟后,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拭去手上的果汁,开始用小竹签叉龙眼肉吃,“你家郡主找在下有何贵干?”
吟月哼了一声,带着不满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
成津啧啧了几声,猛地伸手拧住吟月的脸颊,“你就装吧,你这死丫头。”
吟月气愤愤地拍开成津的手,恶狠狠地白了他几眼,“是你在装吧,我们郡主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躲得跟老鼠似地,要不是今儿我家郡主听说你在户部,派我来堵你,也不知道你猫在哪。”
成津干笑一声,“如果你家郡主还是想见太子,还是省省吧,他现在真没心思见别的女人。”
如今朝堂上的老臣天天在金殿上捶胸大哭,太子未婚,未见太子子嗣,社稷不稳的话,花样百出地逼着太子纳妃。
长公主入了金陵,变相着往东宫送女子,这些容霁一概不管,全扔给成津处理。
“我家郡主是别的女人么?”吟月柳眉竖起,恨恨道:“她为了太子殿下,把王爷都骗了,现在王爷不理郡主,她在王府日子不好过,那些庶妹姨娘背地里笑她,金陵那些没良心的躲着她,你不知道郡主心里多苦”
成津一听她这截不住的话题开闸,连忙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错了,吟月姐姐,您就饶了我吧,先让我吃点水果,一会我还得在郡主面前作小,得补补!”
吟月猛地踹他一脚,“你就吃吧你,撑死你!”说完,忽又觉得不甘心,伸手将案上的两碟水果拿起,往窗子外一抛,拍拍手掌,扭着头不看成津目瞪口呆的表情。
马车到了雨花台,穿过成株的翠竹,林中静谧一片,浓密的竹枝使这里变得阴凉。
马车停下,成津一下马车,就看到前方一个白衣少女。
吟月自行退下,成津也敛了先前的怠慢,缓步至少女跟前,双手一揖,谨声道:“郡主殿下。”
齐明珠微微颔首,转身朝一条小径走去,她脚步轻盈,长长裙摆扫过青石地上的竹片,令他想起去年容霁出征时,她代表金陵的仕家女献酒。
到了一个石碑前,齐郡主看着碑石上长满青痕,忽儿一笑,“雨花台是一个埋忠骨之地,我以前曾听说太子常喜欢来这,只道他是来纪念先辈,不想他来这里为了沐浴。”
成津当然知道,在雨花台有清泉二眼,其水质清洌,饮之甘甜,以前他很喜欢学文人风雅,取这二泉的水泡壶茶,吟上几首古人绝句。
但自从知道容霁喜欢来这里用二泉的水沐浴后,他就断了此念。
“我第一回见他时,是在元后的宫里,我看到他经过的地方,都铺了雪白的绵绫,我心虽倾慕他的风华,但理智上告诉我,他脚上踩的是民脂民膏,不过,他是个皇子,在宫里头,也没有言官说他什么。可没想到,有次我来这里,竟见他所行的路上还是铺了厚厚的羊毛毯,我还听说,但凡他要去的地方,那边要提前三个时辰清洗一遍,而后不许任何人经过,怕是带了灰尘,当时,我就想,这人若不是神仙的话,生在世上,倒委屈了他。”
成津虽不语,但心有戚戚。
“他今天回来了吧!”
“嗯!”
齐郡主低低笑开,“上回,他在通州府的一个荒郊野地里找不到住宿,在一株老槐树上过了一夜,这次,岐水府他又住哪呢?破庙里?不,岐水怕是连破庙也没有,倒有不少的画舫。”
成津干笑一声,摇摇首,思忖,这铺垫得有些长了。
“成津!”齐郡主蓦然转身,眼中深弥着化不开的悲伤,“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为了他演足了戏,整个金陵的人都把我齐明珠看成一个无脑的疯子!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所有拦阻他的都不在了,他非但不给我正名,反远离我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