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一团棉花上,容霁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失怔地看着她,连店里伙计抬了两盏灯笼进来,也没发觉。
六月的镇江府,不算炎热,但因着这小厢房不通风,加上吃了热食,容霁额间已经起了一层细汗,但眼前的她如冰肌玉骨般,周身散着寒气。
她是女扮男装,按着顾珩本人的年纪,此时该有了细小的喉结,只是她为了隐藏,一直穿着高襟的中衣,以防旁人看出端倪。
可现在,她穿的是夏季薄衫,圆形的领子让她露出整个雪白的颈项,那里光滑,没有任何突显,可因为她胸前的平坦,让人不会往女扮男装那方面思想。
容霁暗中安慰着自己,她之所以要服用转生丸,必是因为到了夏季,她担心裹胸藏不住,所以不得不服用,并非为了抗拒她。
这么一想,他心里便好过了几分,感觉连身上的燥热也少了几分,不觉轻唤出声,“琅琅?”
顾珩抬了眼皮看着他,细细嚼着口中的水晶肴肉。
伤了胃后,她很少吃肉,偶尔有吃,也是吃些肉沫子,主要是怕肉不好消化,引得胃疼。
但这水晶肴肉却是用肉沫压出来的,一片一片,薄出细纱似地,放在太阳下,还能透出光来,加上酱料不错,她就偿了一小片。
容霁唤她时,她抬眸有些不设防,眼里细细碎碎的,仿佛带着疑问,便是如此寻常的神情,竟是让他的心象是化了般,“好吃么?”
顾珩咽下后,淡淡地颔首,看到容霁身后壁上挂着的灯笼,白纱罩外一只飞蛾不停地撞击着,意图飞进去,她漠然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起身作揖,“天色暗了,学生想找个地方落脚,先告辞了。”
容霁亦起身,刚想说陪她一道去寻,却被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耐震住,半张的口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下,柔声道:“好,你去吧,我再坐片时。”
顾珩如释重负,再次一揖,转身便走。
容霁被钉在原处,全身发冷,缓了很久,才颤着身坐下,心象是被剐了个洞似地,血跟旋窝似地往外倾倒,想喝杯茶冷静下来,提了茶壶,手却抖得把茶水倒得一桌都是。
刚好小二进来,想收拾东西,看到容霁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要额上滚落,以为店里的食物不干净,吃出问题来,吓得膝盖都软了,上前就要扶人,嘴里还忙不迭地叫着,“公子,你怎么样,小的小店的食物可是每天都是新鲜的,天热了,隔一夜也是不敢留,您”
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容霁,便被一道力量推出,整个人摔倒在地,痛得他感觉屁股都要裂成四瓣。
容霁扶着桌子站起身,许是连着几日未曾合过眼,许是这一段时间忧心如焚,许是这一日的疾行,将他的身子耗到了极限,只觉一口腥甜涌出,张口便喷出血来。
伙计还没站起身,一看这状况,整个人就傻了。
那一边,顾珩出了酒楼,细心的钱若音已经让马车候在外,见她单独出来,忍不住扬了扬眉,有些料不到顾珩竟真能摆脱那大顺太子。
她扶着顾珩上马车,“前面有几家客栈,要不要找一家歇歇脚?”
“出城吧,待亥时过后再找个地方落脚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