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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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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候不至,四野愈黯,在阴沉沉缭绕着灰雾的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土屋内的火光忽而无声无息消失,然后,两个重新整装的人影悄然闪了出来。

室外已垂暮沉沉霾色蒙蒙,近处的景象还算可辨,但看上去黯淡朦胧仿佛拢了一层灰纱,再稍远处的山林树木就只能隐约瞧出一些模糊的轮廓了,能见度可谓相当差劲。

如此的荒野,如此的天色,就算平日也足够令人惴惴不安,何况眼下随处都有可能潜伏着会窜出来撕裂你咽喉的危险。

“那个……道理我都懂,但是……不开手电筒真的好么?就怕有什么也看不清啊……”不太适应的曲芦连说话都有些打颤。

相比四处张望疑神疑鬼的曲芦,走在前面的林衣倒是十分镇定,就是面上表情比天色还要阴沉几分,曲芦问了几次,她才勉强耐着性子开口回答:“没光源,大不了敌暗我暗,开光源,就是敌暗我明。如果开灯时周围有危险,那么在你看清它前,它早就看清你这个猎物了,不学会适应黑暗就等死吧!”

这说话声虽低却是毫不留情,训得曲芦讪讪地缩了缩头,可能是听出来了对方情绪不怎么样,于是她也不再接话啰嗦,却仍然紧贴在林衣身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踩着前面的脚印跟着走。

其实曲芦这样表现也是情有可原,事态刚乱时她一直躲在家中不说,自从被救下结伴同行以来,一路上三人组也都是日落而息的行动规律。毕竟夜晚风险大,在叶宜浅和林衣的妥善安排下,临近傍晚总能提前找到相对安全的庇护处,所以这还是曲芦第一次夜间在外行动,何况还是荒郊野岭间,偏还缺了个同伴,个中压力可想而知。

虽知道情有可原,但林衣依旧按自己的节奏前进着,决定出门找人时她本打算将对方留在土屋中,那样相对还安全些,于己而言也少个累赘,但不知道是害怕独自一人还是确实担心伙伴,曲芦坚持要一起,既然如此,那么自然也要自己扛起后果。

老实说,林衣目前根本没照顾曲芦的闲心和余力,在看似从容不迫的前行中,她习惯于自控的心境其实有一角并没有那么冷静。

在那一角里翻滚的情绪有懊恼,也有焦虑,还有些略感生疏的……大概是担忧吧。

懊恼是无法避免的,林衣知道,这股情绪更多其实是针对自己而发。自从顺利转移到老街养伤后,一切似乎就都否极泰来了,哪怕有些风波也俱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尤其是去往矿厂的这一路上,几乎可称得上一帆风顺——而在处处危机的环境下,太顺利,有时候其实并非什么好事。

这道理林衣早懂,可最令人懊恼的恰恰也是这点,有一根弦你明知不能松,也告诫过自己,结果却还是不知不觉间松懈了。换做以前,她断不会如此轻易让叶宜浅孤身行事,尤其是在陌生环境下……但这几天太顺,心绪又被别的绊住,竟倏尔大意了起来。

这其实也是林衣自知无法驾驭团队另一个主因,团队中需要处理的往往有千头万绪,而她每每更习惯专心致志于一件事,一个人。

所谓心无旁骛,在特定环境下,也可以是缺点。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这般焦虑担忧吧……已很久不曾这样深深地担忧过谁了,哪怕是叶宜浅,以前虽然也担心过,但程度不同,缘由也不同——毕竟这次的事是由自己主导的,若有万一实在难辞其咎。更重要是,记得她出门时似乎没随身携带武器,连装气步≈枪的挎包都留在了屋里,当时明明自己也瞥见了的,竟没能反应过来,要是真遇到了什么……

摇了摇头,摒弃心中杂念与情绪,林衣竭力集中注意力于眼前。此刻她们已偏离道路钻入了一旁山林中,本就不足的光线被凌乱交错的树木枝蔓挡去大半,周遭于是愈发黑暗,连身旁灌木也只余黑乎乎一个剪影,而各种剪影与剪影相溶在一起,轮廓就变得奇形怪状张牙舞爪,配上时不时沙沙的风吹影动,仿佛有无数鬼魅于黑暗中出没,气氛十分阴寒渗人。

好在这树林说到底还是在路边,并没有深山老林的植被密实,穿行其中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林衣以军铲为试探,凭借记忆力和仅余的一点点视野,放缓脚步谨慎前行着,走不多远,耳中就已听到了潺潺水声。

之前看中那条小溪,就是因为它虽在林中,但距离道路和前面的土屋并不算远。话说回来,若是这条小溪在密林深处,那么路过此地的三人也寻不到它,更不会将它视为水源。

为保险起见,白日里初发现溪水时,她们还合力搜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这也是后来叶宜浅会放心来取水补给的原因之一。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黑暗笼罩后的林中景象与白日是完全不同了,一入夜,白天瞧着还算平和的山林就陡然翻脸,给万物都戴上了一层阴沉冷森的面具。

好在再怎么阴沉黑暗,四周围的大致地貌林衣到底是记得的,加之潺潺水声引导,三转两转已顺利绕到了溪边。溪水蜿蜒,乍一看似乎并无任何人迹,也没什么可疑之处,这里和别处山林一样,透着阴寒诡异,同时却又幽深安静。

没见到人,林衣也不冲动,先拉曲芦躲到大树后,试探性地扔出几颗小石头砸到水里制造动静,又发出几声不大不小模仿鸟类的怪叫,见一连串动作并没引发任何反应,才独自悄悄来到河边空旷处,小心翼翼拧亮了手中罩好两层纱布的狼牙手电筒。

因为事先罩了纱布的关系,狼牙手电筒的亮度并不刺眼,有些昏昧的光线幽幽映在溪边潮湿的泥地和碎石上,能照明的地方也只比巴掌大上一点。

就是借着这巴掌大的光亮,林衣猫着腰仔细探查着地上和水边的痕迹。“怎么,看出什么了吗?她去哪儿了?”见她无事,曲芦也大着胆子从树后过来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这次林衣倒不介意解释,大约也是想借这个过程来整理思绪:“溪边的泥土潮湿松软,而且碎石多没植物,有个什么很容易留下印子,你看,这些鞋纹可能就是叶宜浅之前留下的,那双鞋是我之前给她在快递里特意挑的,多半错不了。”

随着手指和光线的示意,曲芦这才从泥地碎石间看出了几个模糊的脚印,老实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晰完整,若不是有人指点,她大概是看不出来的。

但这些模糊的痕迹在林衣眼里似乎能说明很多问题,“没有搏斗,没有奔跑,连打水的桶都没丢弃……但是,往回走的脚印只有一串,也就是说第二次没有走回头路……”随着自语般的分析,手电筒掠过好几处,终于停在一处地面上:“到这里了……所以是顺着这边走了吗?”

跟在屁股后面转悠的曲芦没那么好的观察力,但理解力并不差,听林衣这么说,她立即顺着这个方向抬头张望,看见的却是一条隐约深入林中的蜿蜒小径。

“哎呀那里真有条小路!白天咱们都没看到!”最初的惊讶之后,曲芦又很快困惑起来:“但这条路的去向和土屋根本是南辕北辙吧,好好打个水干嘛要往那边去?就算有个什么也该回来商量了再说吧,她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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