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人真的吃了安眠药……
如果自己这次又没来得及赶到……
脑海中“嗡”地一下,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法想下去了,直接扯下外套冲进了滚烫的浓烟里。
再一次回复了些许意识的时候,越曦发现周围似乎换了环境。
和先前热浪翻滚的闷郁不同,这时裹挟上来的是一阵寒意,刺得他不由得抖了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被子往上扯,却发现扯上来了一被子的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
而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
……可是,不是已经吃了胃药了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有人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熟悉,但似乎又不是他认识的谁。
“不知道他现在清醒了几分,我担心他吸进去太多尘雾……”
“这样不行,要是还醒不过来,可能真的得洗胃……”
洗、胃???
听到这词,越曦的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小时候看自家的厨子蹲在灶台边洗牛百叶的情景。
不是,现代医学发展到了这么血腥的程度的么?
醒不过来就要……洗胃???
于是出于这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这位因为磕了过多安眠药、昏迷了一整晚的病人就这样……成功地被吓醒了。
但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渐渐意识到……这一切似乎并不是梦境。
这会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洗胃”场面实在过于惊悚。越曦慢慢睁开眼睛,在一片白色刺入眼帘的时候,下意识抬手在眼前遮了遮,结果正好对上了邵子洲的脸,反而觉得没那么惊吓了。
他有些精疲力竭地往后靠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先前一直枕在邵子洲的手臂上。
房间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站在药剂台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苏医生,苏家桦的哥哥。”邵子洲看出他的疑惑,介绍道。
“啊,你好……”越曦恹恹地理解了一会儿眼下的场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会儿多半正在“传说中的”医院里。
“叫我苏家烨就好。”白大褂的青年端着铁托盘走到病床前,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你怎么醒了?我明明刚给你吸了麻药?”
“啊,是,可能我有点……“抗药性”?似乎会对某些药不那么敏感。”越曦在脑中寻找了一番合适的词,慢慢开口,心想这个身体和当年的自己真的很像。
不然那时候也不至于都已经喝了毒酒还被人放火来着。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说这话的时候,他感受到邵子洲扶着自己肩膀的手似乎抖了一瞬。
“唔,确实有这种可能,这种吸入性麻药对神经的麻痹不大,所以很看个人体质。”苏家烨解释道,“不过,虽然你醒了可以不用洗胃,但还是得给你做个胃镜……但你要是对麻药不敏感的话,就可能会,唔,挺难受的。”
感受到邵子洲从侧边看了他一眼,越曦移开目光,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很平静没什么情绪,“嗯,没事。”
“不是,你真的得做好思想准备啊?”苏家烨见这孩子一脸平淡的样子,心说真是无知者无畏。
然而这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听了他的话,只是安静按照指示,撑起身子换了个姿势侧着躺下,眼神飘荡地潦草答道,“啊,好。”然后很是淡然地含住了衔口器。
做胃镜检查难受这件事,算是难得尽人皆知且切实确凿的医学常识。不少病人进了化验室脸色就变了,就算做了全麻,醒来之后吱哇乱叫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是在什么麻药都没有的情况下。
苏家烨小心翼翼地将管镜慢慢伸入,一边担心地看着越曦的神情状态,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这孩子恐怕一会儿得疼得哭出来,动作都放得尤其轻缓。
然而很快,他惊讶地发现这个高中生的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甚至平淡到让他觉得这个胃镜检查都失去了他威名远扬的尊严。
——如果不是看到越曦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不少冷汗。
除了管镜经过咽喉的那一瞬间,他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子,其余时候整个人几乎没有什么身体或是情绪上的变化。
当管镜慢慢回退到口中的时候,越曦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邵子洲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拽在手里,当成了一个解压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