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曦家的单元楼跟邵子洲家之间只隔了一条林荫小道。小区里的路灯不明不暗地照着地上散落的梧桐叶,他从这段的台阶上几步跳下,踩上满地落叶的小路。
他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邵子洲的态度早已慢慢发生了改观。
邵子洲这人,一眼望去让人觉得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之外。有时候话说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自私。
可就在这样慢慢相处的过程,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内里的邵子洲,和表面上所看到的邵子洲,其实并不那么一样。
难得有那么一个人关心自己——虽然关心中时常夹带着毒力四射的私货,但竟然还挺令人感动的?
当然感动归感动,泡面这种人间美味该吃还是得吃。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楼上,越曦打开自己家的门,把门禁卡放在桌子上,转身就溜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开了一包放进锅里,分分钟就把邵子洲的耳提命面抛到了脑后,俨然一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但吃到一半,某位叛逆少年总算还是想起了那句不知真假的“记得吃药”,心想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于是翻出了邵子洲给他的瓶子。
大概因为已经拆了外包装,小药瓶的外面并没有写什么特别清晰的说明指南,只贴了一张小小的标签,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了每天的服用次数和剂量。
越曦看了看药瓶,想起了自己下午的症状,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在手心里多倒了几粒,就着玻璃杯里的热水就这样咽了下去。
伴随着热水的暖意温吞腾升的,还有油然而生的睡意。
这段时间以来,越曦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在做完了学校的作业之后,或是做些教辅上的题、或是随便从书柜里抽本书出来看一会儿。
可这天是秋游没什么作业,困意又汹汹来袭,他强撑着收拾了碗筷之后,索性直接躺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并不安稳。
他在梦里似是而非地听到了“嘭”地一声爆破的声音,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火苗窜出的动静,而周围的空气热得让他喘不过气——整个身体都难受地让他觉得不像是梦。
半梦非梦间,他挣扎了一会儿想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依然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回到现实。
但这场景倒是熟悉的很……毕竟上一世的最后,所以的一切,就是在这样的熊熊大火里湮灭的。
所以说,多半还是又做了噩梦吧?
在一片模糊的思绪里,他来回思索着。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就在他家楼下的一层,正翻腾着一片火海。
也不知道,这时的邵子洲正在发疯地往楼上冲上来。
就在几十分钟前,邵子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给错了药。
他家的药瓶都放在一个大医药箱里,瓶子也都长得相似。其实按照邵子洲的细致性格,鲜少发生这类的乌龙事件。可先前见越曦就快要走,他一着急就扔错了药。
原本是想给胃药预防一下,谁知道扔过去的是瓶安眠药。
他刚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其实还挺冷静,心下觉得以某人一贯的作死行为,多半不会记得要吃药这回事。就算吃了,毕竟也只是几粒安眠药,说不定刚好能让人睡个好觉。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稳,邵子洲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刚刚药给错了,先别吃】
然而对面半天也没有消息过来。
难不成这次这么听话?吃了药睡下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声。
紧接着,窗外沉黑的天际忽然被照亮,绚然而起的火焰燃烧地惊心动魄。
不知为何,难以安定的心绪霎时间涌了上来,邵子洲忽然想起了一千年前、几乎相同的场景——
他下意识地冲出屋子。
缭乱的烟火从高楼上飘散下来。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的画面,恍惚间竟然奇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看清火光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中一声轰鸣,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地沦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