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愿将荣清请回屋去,继续给孩子诊脉,他自己则回到了大堂,亲自动手,与小厮们一起收拾散落的物件。
“掌柜的!这些我们来就好,您快回屋歇着吧。”小厮们见他亲自干活,不免赶紧过来劝阻。
其实掌柜的很年轻。
年纪看上去可能比他们还要小上一些,远没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程度,但也不知道怎么,每次看见身形削瘦的掌柜动手干活儿,这些小厮们心里就会不舒服。
好像生怕对方纤细的手腕儿因为提一次重物便折掉似的。
再说掌柜的素来对他们极好,这楼里不仅伙计多,每个人给的工钱也比外面要多了不少,这种情况下又哪能还意思还让掌柜亲手干活?
在大家的劝阻下,顾景愿倒是不去收拾那些零散物价了,而是帮着另外一波伙计将店里的桌椅归位。
随后,他又叫来那名刚刚与混混们起冲突、被打了一拳的伙计。
原本还想让荣神医给他看看,但这伙计也是个年轻小孩儿,皮实得很。他不仅不觉得自己被打了店里要负责,反而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
——不是怕被掌柜责怪,只是怕连累了掌柜的。
又哪里还好意思麻烦神医给看病。
顾景愿看了看他唇角被打破的伤,转身将柜台里面常备的金疮药递给了他,说:“你的确是有错的地方,下次不要那么冲动。有人来找茬咱们还可以讲理,讲不了理还可以。盲目冲上去到头来受伤的便是你自己,明白么?”
“掌柜的我知道错了。”那伙计说着,不禁埋下头去。
掌柜的眼睛太水润太亮,面容又太好看,离得近了,他根本就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明白就好,回去休息吧。”梅掌柜微笑,又从袖中摸出一些铜钱递给他:“今日你放假。”
“谢谢掌柜!”接过金疮药和掌柜的打赏,伙计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后院儿。
眼见着大堂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又怕再有人来生事,顾景愿特意将几名护院叫过去吩咐了一通。
没成想就在这时,几个捕快又出现在了店门口,张口便高声询问:“哪位是梅掌柜?”
“在下便是。”
顾景愿回眸迎了上去,那几名官差也不客气,直接说:“有人举报你这里经营不合法,在官府核实之前,明岳楼暂时被封停!”
“啊?什么?!”刚刚收拾完店内的伙计们听了这话,都愣住了,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倒是梅掌柜并没有什么反应,刚打发走了一群地痞无赖,又来了一群官爷,他也仍旧保持着很轻很淡的笑,问:“敢问官爷,是何处不合法?”
“本店是正规经营,开店前一应手续便已经全部办理完毕,怎么突然又有不合规矩之处了?”
为首之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这是官府下达的通牒,梅掌柜可以自己看。至于这里,今日我们便要将此处停封!”
梅掌柜接过了那文书。
几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纤薄的宣纸,他阅读文书的速度很快。
几乎是一目十行,便将内容复杂、官话极多的文书看完,而后他手持文书,赶在那几位官爷动手赶人之前先一步将人拦住:“且慢。这文书上面说,本店不合法规之处是大堂中央的擂台建造有问题?……而且还明确说了,要封明岳楼七日?”
拦住了那几位官爷,他长身玉立,岿然不动道:“且不说这不合规矩之处,在兴建此擂台前梅某便已经在官府取得了相关许可,便说这大宜朝还从未有过被人举报便要将店铺封停七日的律法。”
梅掌柜虽然看起来削瘦,但身高并不比这几位模样凶悍的捕头低。
他视线平视着他们,问那为首的捕快:“官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不误会的我们说了也不算。”这群捕快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直接推托道:“梅掌柜,知县接到举报说您这有问题,要我们前来暂时将着铺子封了,咱们也没法子。你就莫要再问,给个方便吧。”
“官爷,您这话便严重了。不是梅某不愿意,实在是我这酒楼中早已住满了客人,若现在封店,无异于是赶他们离开,日后梅某的生意还如何做了?”
梅掌柜真挚地说:“若军爷觉得为难,在下便与军爷一同去衙门说理……”
“梅掌柜。”那捕快却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道:“您来咱们这秦淮县也有一阵子了,咱们也算是相熟,你可不要故意为难我们。”
“再说了……”他悄悄向梅掌柜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面对秦淮河畔最亮眼也是最具话题的标致人物,这位捕快也有些心猿意马。
尤其从侧面看上去,梅掌柜的侧脸生得极为俊秀喜人,肤色也过于白皙,跟块嫩豆腐似的……
他忍不住又贴近了一些,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您隔壁酒楼便是知县小舅子开的,你这里日夜热闹锣鼓欢天的,隔壁却连个入住的都没有,你这样还让人怎么做生意?那小舅子自然是不会允许了。”
梅掌柜垂眸安静听完这话,便稍稍后退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他道:“梅某是正经做生意之人,从不欺瞒顾客,也从未做过恶意竞争之事。诸位来我这里吃饭也好入住也好,看中的是明岳楼的口碑和品质。是以官爷这话……恕梅某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