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
景葶沉下心神听取周围的声音,端起杯子想喝茶掩饰,一口尝过,茶有些苦涩,只好学着绮喻端着茶不喝。
道士那桌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听了得有小一刻钟,景葶大概听明白了,这道士是在给他对面的人测字解字。
再仔细一瞧,那张桌子的半面阴影上,确实落着一张纸,上书一个“陈”字。
还没等景葶想得更多,那道士对面的人就站起了身,只见他快速地朝那道士作揖鞠躬了几回,这才转身出来。
景葶就看到,这人一张近四十岁的脸,此刻喜色满面,可以料想是从道士嘴里听了什么好消息。
这人又向大厅里其他客人拱了拱手,没有继续留在茶馆,有些急促地离开了。
景葶敏锐地发现周围人聚焦的方向变了,一致看向坐在那道士右侧桌子上的一个高瘦男子,这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只见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神色隐隐有些自得。
这个瘦高个儿先是咳了咳嗓子,满意地看到周围人基本上都静了声,准备听他讲话。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重旭道长方才替那位解了字,那位是当即顿悟,去化解麻烦去了。我们重旭道长若不是与这福寿茶馆的张掌柜渊源深厚,也不会应张掌柜所求来给各位测字解惑。张掌柜是想要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照顾他的生意,但我们重旭道长深觉自然万物齐一,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既然今天来了,也就不会分什么老客与新客。道法自然,重旭道长任由我这位随侍点上十位客人,一共也测上十个字。方才是第一位,还有九个名额”瘦高个儿说道这一句时停顿了下来。
场下就有人接上声音:“我给祖师爷捐上二十两,请重旭道长能分给我一个解惑的机会。”
听到二十两的巨款,整场哗然。声音一混乱起来,那些刚刚一听见“二十两”就想找出声者的人,就被扰得晕乎起来,也没有找见这个有钱人。
景葶在那个人一出声就捕捉到了他,是一个黑衣小个儿,身子被茶碗柜遮挡着。
这个位置角度十分凑巧,景葶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只有以那道士为顶点的一个小三角区能和这个黑衣小个儿个儿互相瞧见。以道士的视角,三角区的范围刚好是前至景葶,右至那个自称随侍的瘦高个儿。
是和道士一伙儿的托?
瘦高个儿拍了拍手,待大家安静下来又继续说:“大道无为!我们重旭道长是不会收大家的银子的。当然,如果大家对祖师爷有诚心,也只需自行去找一供奉他老人家的道观就好,我们道长是不会要的,更不会因此来给定测字的名额。”
场下的人就有好些个在点头,都逐渐信了这道士道法高深。有那将信将疑的,也打算继续瞧瞧看。
这瘦高个儿说话期间,那道士也一直隐在阴影里不说话,维持自己“仙风道骨”的格调。
这让景葶突然想起了门口的匾额,与这道士的作风一般无二。
看差不多达到了效果,这瘦高个儿就开始挑起了人:“请那位着青衣的小哥儿上前来,您坐的位置刚好在正巽位,暗合重旭道长今晨晨起时卜的卦,第二个名额给你正合适。”
绮喻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景葶自然知道绮喻为何发笑——正巽位?怕是至少偏了四十五度,哪门子的正巽位!
那个着青衣的小哥原本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以这么个理由被选上,他又觉得自己正该是被祖师爷垂青的人,心下的这种自我认定基本上掩盖了那五分怀疑。
他走过来的姿态甚至是有些飘飘然。
景葶就注意到,这人身上青衣的料子和方才头一个出去那人穿的差不多,甚至在领口和腰带上有比较精细的绣纹,想来要比刚才那人家资更趁手些,应该是附近最有钱的那一类人了。
等这人写了字推到道士面前时,景葶就看到是一个“芳”字。
那道士解字的声音仍然只是隐隐约约,显然是有意在控制声量。
虽然不知道绮喻在这里蹲守是何用意,但看到现在,这个疑似骗子的道士也让景葶有了看下去的兴趣。
如果是骗子,这位重旭道长应该是颇有经验,就看见仍然是只有小一刻钟时间,这个青衣小哥儿就如他的上一位“同学”一样,近乎喜笑颜开地直接出茶馆了。
这一下有了两个成功的例子,周围的人就逐渐有一些内心躁动了——总不至于一个两个都是傻子吧?这两人还是这附近有名有姓的人,平日都是受人尊敬的,怎么也不会同时被人骗吧?
于是从第三个开始,被选上的人上前时的心情是一个比一个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