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江央坚赞正在通红的烛火的映照下昏昏欲睡的时候,海月却十分精神。
她的目光勾勒着他脸上的线条,从英武的剑眉,到深邃的眉眼,再到他柔软厚实的两瓣嘴唇……
她的目光陡然怔住,锁在他左眼下面那枚小小的胎记上。
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如涓涓细流重新回到她的记忆里,使她脸上的浅浅笑容也逐渐变得黯淡。
没错,她又想起了江央普错。
那个与她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的男子。
一想到他,海月便不由地回想起那人与江央坚赞如出一辙的容貌。他们长的明明那么像,却又那么不像。江央坚赞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温和的光芒,言语总是如此坦荡疏阔,性情总是洒脱自如。
可这个人唯一的污点,便是有那么一个残忍的弟弟。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海月也总是不忍去想如何才能报了这个仇。
倘若江央普错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下,那么江央坚赞与自己之间必然会产生无可挽回的隔阂。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有些脑胀,不知如何选择。
江央坚赞此时却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小家伙在自己怀中不老实地扭动着,便伸出长臂将她箍筋。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之后的草木香气,令她稍微一闻便沉醉其中,想钻在他怀中深处不再出来。
“这么晚还不睡,到底还是不累。”
海月抻着小臂将他的胸膛推开几寸,咬着嘴唇半晌道:“姜堰,我想问你一件事。但,你要答应我不会生气,也不会难过。”
江央坚赞见她模样有些严肃,便伸出长臂将她横抱起来,裹在自己怀中坐了起来。
海月涨红了脸,挣扎出他的怀抱,坐远了几寸道:“姜堰,我知道他是你弟弟,可是,他毕竟…我想知道,你将他怎么了?”
江央坚赞眸中的光陡然落了下去,他感觉到一阵寒意,便下意识地将毯子披在她身上。海月顺从地接受了他的照顾,抬起头来看他时,只见光影在他眼中闪烁了片刻,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庶人江央普错及其同党,都被关押在王城地牢之中,听候处置。”
海月的嘴唇微微动了
动,她其实是想问江央坚赞准备如何处置他,却到底没有开口。
或许过了这么久时间,他也没有想过到底如何处置自己的亲弟弟罢。
以他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性格,断然没有这般拖沓。只可惜那个人,是他至亲的人。
海月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
江央坚赞也一直沉默着,到最后才下了床去,吹灭了灯。
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她身旁原本的温热陡然消失了。海月心中像是缺了什么似得有些空落落,有些难过,亦有些恐惧。
他们重新躺回已经渐渐有些冰冷的床褥中时,海月的心始终沉重得有些发麻。大概,她又不合时宜地提起了这一件与他们两人而言都是伤痛的事实。
她的头有些疼的厉害,身子也蜷缩起来背朝着江央坚赞。
渐渐地,她有些倦意了,便将半张脸埋进被中,慢慢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又重新将她抱进了怀中,那人叹了一口气,像是说了些什么。
梦中的呢喃渐渐消散在夜色之中,不再听得清后语。
清晨,海月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想要钻进那个怀抱时,却发现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心中不由地浮起一阵酸楚。
江央坚赞的衣裳都不见了,甚至他搁在枕下的黄金佩也消失不见。他是真的走了。
海月站起身来四下走了一圈,这偌大的营帐之中,早已没了他的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