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轻笑着拂去赵宪身上的雪花:“说对了,到时候该去向你父王要赏赐。”
赵宪抿了抿唇:“嗯……父王肯定又是赏我一堆书,我才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叔叔给你。”
赵宪有些失落道:“想要父王抱抱我。”
嬴政把他揽在怀里抱了两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赵宪有些不太相信,又十分惊喜:“那好,一言为定。”
嬴政点点头,将他往赵高那边轻轻推过去,“一言为定,去吧。”
“好!叔叔我走啦!”赵宪朝他眨眨眼,也不知道是从嬴政那里听了什么话,抱着竹简欢快地跑了。
嬴政半蹲在原地,看着那玄衣青年跟在赵宪身后走远了,敛了敛眸,起身往回走。
庄喜忙打着伞跟上去:“公子?公子咱们不散步了?”
嬴政神色寡淡,不是很感兴趣,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勉强道:“不太想去咸阳宫那边,去兰池走走吧。”
赵宪六岁,那就是距离当初他离开赵政已经五年了。他以为只不过过去几天的光阴,没想到竟然五年了。
赵政没有杀赵高,这让他有些意外。他倒不是因为这件事郁闷,而是已经五年过去,赵政二十三岁了,必然已经有所成长和领悟,他并不确定赵政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
不确定,赵政是不是还喜欢他。
哪怕根本想不起来赵政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这种话,可是他就是知道赵政是喜欢他的,那是一种近乎刻在本能中的意识。
一如他现在想起赵政,就知道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喜欢一样。
他怎么不想去咸阳宫,潜意识里他克制不住地想要过去。可是他又怕向赵政表明了身份,换来的是已经淡却甚至忘记的回应。
这不是赵政从九岁等他到十七岁,少年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喜欢什么人就会放下一切去追逐。这时候的赵政该是明白了更多事理,走向成熟稳重和冷静,他会为了大局着想,会有繁多的考量,再也不会做出年少冲动的事情。
时间会冲淡许多稚嫩的感情,当赵政回想起曾经喜欢过他的先生,是否会觉得很荒唐?
这问题太难回答,嬴政有些不想去想。但是才到兰池宫,他就和一队宫人迎面对上了。
宫人最前方是穿着金纹玄衣的青年,清瘦高挑,眉目英气,浅淡的眸子隐隐有些怒火。他从回廊另一头拐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纸制的奏书,大步走来,身上的霸道和侵略感到了极致,迎面就给人一种莫不臣服的威压。
赵政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奏折展开又合上,递给身旁的蒙毅,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已经不再带着少年时的清稚,沉声道:“拟令书,让蒙恬去郢陈,该杀的通通杀了。”
蒙毅双手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应下:“是。”
赵政继续走,看见嬴政站在那边,脚步微微一顿,转而走了另一条回廊。没走几步他就听见那边的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赵政转身,看见那个穿着狐裘的病弱堂弟被几个人搀扶着,白净修长的手指从滴血的鼻尖下抹了几下,沾了满手的血腥,好像是没反应过来,又抹了几下,清楚地确认是鲜血之后,目光一沉,看上去非常不悦。
赵政因为郢陈叛乱的事整个人都散发着戾气,看到这一幕却有些想笑。哪有人流血了不害怕反而发脾气的,那样子跟个生气的小仓鼠一样,赵婴什么时候这么有趣了。
他不由得驻足,看见那个病弱堂弟推开别人的搀扶,用狐裘捂着口鼻,晃晃悠悠地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咚的一声,非常响亮。
几个宫人早就叫开了,慌慌张张去扶嬴政。
赵政皱着眉头折了回去。
嬴政对这具无缘无故就突然流鼻血的身体感到非常不悦,内心深处不想让赵政看到他这羸羸弱弱的样子,所以刚才推开了别人的搀扶,想要回长安宫去。
只是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根本走不动,才没几步,就哐当一下撞在柱子上,把他自己都撞晕了。
意识消失之前,嬴政感觉他被什么人扶了一把,昏昏沉沉地抬头,就看到一双似桃花又似丹凤的眼睛,清清冷冷地看过来。玄衣青年神色微冷地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身体不好出来瞎跑什么。蒙毅,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