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尾巴比手还灵活,是狼最好的武器,也是他的意志。被吓到会僵成棍子,欣喜时会轻轻摇摆,臣服时会夹在腿间……
可如今它们折断了,像两条死蛇横陈在焦黑的泥土之上。
而天劫依然没有放过南离,漆黑的云层缓缓变幻,酝酿着下一道威力更强的劫雷。
逄风声音中终于带上了恐惧的哭腔,他拼命摇着头:“夫君,不行——不行——”
这道雷劈落,南离会魂飞魄散的!
他自己可以魂飞魄散——反正千万年后月亮还会孕育出幽荧,可南离若是没了,就再也寻不回了!从不失色的逄风,泪水淌了一脸。
南离回首,微微笑着:“别哭。”
他对左相说:“你不会赢。”
狼闭上眼,挥刀迎上那道雷——
可忽然,他却被人猛推一步,南离一怔,江逐辰持枪而上,对他喝道:“蠢狗,给我滚下去!卫国是将军之责,不是你这外人该干的!”
南离本就强弩之末,经这一推,便从空中跌落而下,正落到逄风怀中。
江小将军毫无畏惧地直视劫雷,怒喝道:“天道,你说长夜是错的,长夜卫也是错的,那便先冲我来——”
明明他先前是寻常的修士打扮,此刻却披上了锃亮的银甲铁盔,火红披风如血,猎猎作响,胯下雪白骏马虚影浮现,绵长嘶鸣。
凡是认识他的人,心里都涌现出一副活灵活现的模样,二百年前的江小将军披挂上阵,手持长枪毫无畏惧冲进敌人阵中,将枪尖送入敌人的胸膛。
这次,他同样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对面不再是千军万马,而是天威拦道,劫雷陨落。
可是——
他回忆起幼时夫子所言:人之一生于天地宛如萤火与皓月,萤火生为蜉蝣,与皓月相对,不过短短一瞬的闪光。
那时他说,纵为萤火,也要照彻寒夜。谁说萤火在某一刻爆发出的光,不能盖过皓月?
枪尖送出,狂暴灵力翻涌,对上劫雷。
这柄枪,是父亲留下的。
江家满门忠义,江家男儿就没有死在榻上的,父亲被蛮夷一箭穿心,尸首无存。只有这枪从沙场带了回来,交到了他手中。
妹妹哭得伤心,而江逐辰没有哭,只是接过枪,沉默地为父亲办好丧事。
从此,他不再是江小将军。
他回忆起病榻上的江采月攥住他的手:“兄长,你要护好长夜……”
垂垂老矣的妻子脸上皮肤松弛,再也吞咽不下汤药,寻不出曾经将门虎女的飒爽:“江郎,不必为我伤怀,若是长夜国泰民安,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为护住百姓被妖鬼利爪贯穿心脏的儿子气若游丝:“爹……儿子无能,即便成了长夜卫,也比不过你,儿只有一愿,愿爹将儿的腰牌与战友同葬在长夜边境。”
他怒吼道:“无数人誓死守护的长夜,怎么能让你毁掉!”
萤火终其一生,所散发出的光能有那么一刻盖过皓月么?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