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如镜花水月,在众人眼前消散开来。蜃仙人的身影也在渐渐变淡,直至隐没在云雾之中:“小辈,先前欠你的,已经还上了。”
龙吟哀切。
逄风的剑上依然燃烧着极为绚烂的光焰,他的手臂极稳当,却承受着极大的负荷。南离见状,伸出手去,手掌包住了他紧绷的手指,与逄风共同握住了剑柄。
他说:“我们一起。”
一剑,缓缓挥出。
这一剑并非是迅疾如电,没有异彩奇象,也没有嘹亮剑鸣剑吟,出剑不急不缓,宛如槐安某个寻常的午后,逄风教他练剑。
他的嘴唇覆在他耳畔:“挥剑。”
剑上的光焰在跳动、闪跃,将世界渲染成无声无息的洁白。万千星力的无边神采汇聚于此,便是澄澈的白。
没有任何声响地,群骸在这柔和却并不刺眼的光晕下溶解殆尽。月食退却,如钩冷月再度悬于天际。
柔和光晕抚过将士躯体上泛白的血口子,那些狰狞的外伤瞬间不再淌血,开始愈合。
这是天医。
不仅仅是北斗、天狼、辰白与日月,其他星宿也听到遥远的呼唤,寄身于剑。
剑气如一场轻而缓的柔暖春风,飘摇自在横掠战场。所到之处,群骸尽散。
左相身下那匹巨骸同样没坚持几时几刻,他跌落在地,覆在面上的青铜鬼面“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一声脆响。
即便是狡诈毒蛇,似乎也已黔驴技穷。
他的脸依然和从前无二,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放在人群如水滴入大海。
逄风俯视着他:“你输了。”
“是啊,”左相垂着首叹道,“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左相的脖子忽而斜难以想象的角度,他怪异一笑:“可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张开手臂。而天空,不知何时已然变成漆黑如墨之色。
逄风脸色骤变。
乌黑云团如连绵起伏的山岳或是海浪,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雷鸣如同神所叩击的擂鼓,在云层间酝酿着雪亮的光。
他们都很熟悉这情景,这是蜃仙人身死时曾经出现过的天劫。
而这次雷劫,比蜃仙人那次更为宏大。雪亮的雷电映亮云层,时而危险地盘绕。
因为它是针对一个国家的。
左相说:“殿下,臣以为你会明白,我们这种人,是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命的。”
逄风苍白着脸,手指搭在剑柄,发紧。
“吾是天道留下的谬误,未能清除的污血脓疮,愿以雷火天劫兵解消孽,而长夜之人入仙途,”左相忽而大笑,声音充满恶意地拉长了:“威胁世间,理应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