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红蝶一样的瘢痕几乎已经遍布胜玉的全身了,偶尔咳嗽一两下都能带出血来,不论吃什么东西嘴巴里全都是血腥味。
就连甜味那样浓烈的廉价糖果都已经遮盖不住血液的腥咸。
四轮车制成之后胜玉难得露出个笑脸。
病情越来越严重,那些瘢痕带来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不敢有任何的表情。
但他依旧顶着剧痛笑了起来。
趁着夜色景鹤宇将胜玉抱到四轮车上,他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却因为生来天阉的身子加上病痛的折磨瘦得没个人形。
景鹤宇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觉得他似乎还和十四年前一样轻飘飘的,只有衣服的重量似的。
月光很柔和,但胜玉已经看得厌倦了。
整整十四年,他自从跟了景鹤宇之后便不曾再见过阳光,只有偶尔撒撒娇卖卖乖,才能让景鹤宇允许他下地看看月光。
他就是这样一辈子只能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怪物。
尽管每次他只要一流露出这样的想法和情绪,景鹤宇就会用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告诉他不可以这样想。
景鹤宇尽量都挑着平稳的路段走,生怕一点点轻微的颠簸加剧胜玉的痛苦。
他们每到达一个新的地方,景鹤宇就会停留一两日,为人看病并以此收取一些诊金,作为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路费。
这些诊金大多都用来给胜玉买药以及那种一个铜子儿能买五颗的廉价糖果。
对于胜玉来说,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每次服药后吃下景鹤宇喂进他嘴里的糖果。
哪怕他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了,每次含着糖果时却依然能够回想起第一次吃它时的味道。
廉价而甜腻的糖果,似乎成了他短暂而黑暗的生命里唯一的亮色。
除了糖果之外,第二能让他感到快乐的时候莫过于和景鹤宇一起给病人看诊的时候。
景鹤宇真的很用心地在教胜玉医术,但凡是他会的,都毫无保留教给了他。
即便他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
因为红蝴蝶疮,胜玉每次把脉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以及病人带着探究和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质疑的眼神——除了他之外,估计找不出第二个躲在阴影里还要一年四季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夫了。
虽然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病人们那些眼神像渔网一样包裹着胜玉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胜玉依旧是很开心的。
因为景鹤宇肯让他来给病人看诊,这说明景鹤宇并不以胜玉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