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些嘴上说着感谢,眼睛里却带着嫌弃的人不一样。
胜玉十七岁的时候,景鹤宇三十一岁,这是景鹤宇生命的尽头。
他的生命终结在一个爆发了瘟疫的镇子上。
景鹤宇的师父是个放荡不羁的大夫,一辈子从没有和他讲过什么大道理,唯一一句有些深度的话就是:为医者,当视他人病为己病,常怀仁义济世之心,无论远近亲疏,爱憎喜恶,尽皆视如至亲,不得瞻前顾后,推诿塞责。
这一点,景鹤宇的师父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牢记于心,且以此约束自己。
所以在得知此处瘟疫肆虐时,景鹤宇义无反顾地选择留在此处。
他原想将胜玉送走的,毕竟他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再染上瘟疫,那便是十死无生了。
胜玉静静地看了景鹤宇许久,才缓缓道:“我不走,身为医者,便没有眼见着病人受病痛折磨却置身事外的道理。多我一个,好歹也多一分希望,药方也能更早一些研究出来。”
“更何况我如今这样的情况,离了人根本难以生存,我信不过别人,只信得过你,我只能依赖你,也只想依赖你。”
在说这话的时候,胜玉的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掩盖着他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
景鹤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胜玉留下来。
瘟疫的治疗难度不比抑制红蝴蝶疮低,每天都有人病死。
哪怕是景鹤宇日日不眠不休,短时间内也难以研制出药方。
死的人越来越多,景鹤宇越来越忙碌,胜玉强撑着破败的身子为他分担,终于算是有了些眉目。
照着方子开了药,又找了个愿意试药的病人,起初是略见好转,但没多久照样病死了。
人们开始怨声载道,似乎瘟疫是景鹤宇传播的一样,不少还有些力气的人成日堵在医馆门口破口大骂,甚至动手动脚。
行动不便的胜玉被波及到,整个人摔在地上,用来遮面的兜帽滑落,露出已经全部被蝶形红斑占据的面孔。
于是矛头又直指胜玉,他们一致认为胜玉就是带来瘟疫的瘟神,甚至要将他架起来用火烧死。
景鹤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承诺三日内必然研制出药方,人们才大发慈悲饶过了胜玉。
并放言:三日内见不着救命的药,两个人一并处死。
三日,景鹤宇除非大罗金仙转世,不然哪怕是有个半成品的方子,也绝无可能研制出来方子。
整整三天,胜玉和景鹤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翻遍了所有医典古籍,终于是勉强交出来方子了。
代价是景鹤宇的生命。
病入膏肓的胜玉依旧苟延残喘地活着,身强力壮的景鹤宇却因为案牍劳形耗尽了生命。
别人都当他是染上了瘟疫,在他去后冠冕堂皇地漂亮话说了一堆,就一把火将他尸身少烧个干净,哪怕是一抔骨灰都没留给胜玉。
自景鹤宇去后胜玉强撑着离开了这里,吊着最后一口气四处云游,治病救人。